官居极品（科举） 103 一百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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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十七便开始审理朱家谋反案, 这两个月的关押, 朱家主和朱彦都仿佛变了一个人, 看起来十分的潦倒。

朱彦被带到公堂，看到公案后面坐着的十七, 表情骤然改变, 他显然也认出了十七, 只是朱彦没有去过洛阳，不知道十七如今已经认祖归宗成为皇子。

一旁的顾典史示意衙役将朱家主和朱彦用杀威棒压跪在地上。

“还不见过钦差大人和县令大人。”

这朱家主和朱彦身上都有秀才功名，然而如今谋反证据确凿, 还是要跪的。

朱彦虽然刚被关押的时候疯疯癫癫, 但是两个月过去，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如今看到沈翘楚和十七坐在堂上，自己却跪在下面, 不禁有些不甘之色。

只是有两个衙役在后面压着，还是不得已地给十七叩了头。

十七见到朱彦倒并不意外，毕竟他这一路过来，早已听市井流言将这案情说了个遍，“沈县令怒审朱衙内”可是其中市民们百听不厌的选段。

朱家主早在收押之时就已经供认不讳, 如今倒也没有什么要审的, 只是走一个过场。

这朱家主和朱彦本就铁了心要顶缸, 纵使怎样审讯，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十七今天穿的是钦差的官服，十分威严：“堂下何人, 报上名来。”

朱家主有气无力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朱彦则有些不服不忿地道：“朱彦。”

“你们对于谋反之事供认不讳，可知谋反该当何罪？”

朱家主那边没有做声，朱彦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死吗……”

十七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朱彦的出言不逊而发生变化，只道：“你们两个犯下的罪，却要累及家人，你们难道没有一丝忏悔之心吗？如今主审人是我，你可知道这谋反最多可以株连九族？！”

朱彦听到“株连九族”四个字，表情迅速变了，厉声道：“你有什么仇怨冲我来，公报私仇算什么好汉？！”

“你自己犯下的罪行，不知悔改，现在倒说别人公报私仇？凡事有因皆有果，不是你是造反的主谋，怎么会株连九族？”十七特地把株连九族加了重音。

朱彦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有！”

十七挑了挑眉：“没有？……那主谋是谁？你们可是画了押的……”

朱彦还要分辨，朱家主却伸手拉了他一把，朱彦被朱家主这一提醒，自知失言，只是歪着头不再说话。

十七便挥手道：“将他们两个关进大牢，分开关押。”

沈翘楚一脸崇拜地看向十七，没想到他只是这两句话，就把朱彦的嘴给撬开了。

十七跟沈翘楚回到后院二堂，将这事商量了一番，再次进入大牢审讯朱彦。

朱彦似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梗着头嚷道：“你们还来作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十七轻轻勾起嘴角：“若是你们供出背后主谋，他就算再有能力，也不过寻你们主支的人算账，可是要是你们定下了主谋的罪名，株连九族，这吴郡朱姓可要被连根拔起了……”

“反正我死都死了，身后事又与我何干？”

十七拍了拍手：“朱公子倒是看得开，可是不知你身在京城的妹妹是不是这么想的？”

朱彦听到妹妹二字，表情又是一变，他本就是朱家主支的最小的儿子，下面只有两个妹妹，其中的嫡妹更是从小跟他极亲厚，十七这样说了，他哪里会无动于衷。

只咬着牙道：“你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奴才，如今倒小人得志起来了，你要是敢动我妹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十七不怒反笑：“你人我都不怕，害怕鬼不成。”

说着，他斩钉截铁道：“你合族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左右你妹妹结局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十七说完，看朱彦若有所思的样子，跟沈翘楚一同离开大牢，让人好生看管朱彦。

沈翘楚看着十七果决的模样，心中叹道：十七要比当年在平江书院的时候成长了太多，而这些年他为了成长所付出的艰辛恐怕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真不敢想十七在洛阳是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两人折腾着审案审了一上午，终于到了午饭时间，阿瑜早就拿着食盒在二堂等着他们。

沈翘楚饿得狠了，食指大动地清扫着食盒中精致的饭菜，吃到差不多，他边拿着筷子夹菜边道：“你觉得他们会招供吗？”

十七摇摇头：“难说。”

连十七都这么说了，沈翘楚本来在刚才稍稍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变得微弱。看来这审案之路还很漫长……

待两人刚吃完饭菜，突然看到管大牢的皂吏跑过来：“大人……不好了！”

沈翘楚和十七同时站起，向大牢方向奔去。

只见关押朱彦的那个牢房围着几个皂吏，沈翘楚喝了一声：“都散开。”

他和十七挤到进前，发现朱彦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往外喷吐黑血，沈翘楚也顾不上血污衣衫，将朱彦的上身扶起来。

“是谁？”沈翘楚忙问。

朱彦的嘴一张一合，已经无力说话。

十七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保证照顾你妹妹！”

朱彦眼神空洞，手指指着上方，沈翘楚和十七将头凑到朱彦嘴边。

只听到“太子……”两个字，便见朱彦本来向上的手指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垂在地上。

整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沈翘楚和十七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自己没有听错。

好在这朱彦临终前的声音小，这几位皂吏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沈翘楚铁青着脸：“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生看管朱彦？”

大牢的管事何曾见过沈翘楚如此严厉的模样，战战兢兢道：“我们有好生看管啊……只是这送过午饭之后，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沈翘楚看到朱彦的牢房中果然放着一个食盒，他进前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常，便道：“去请仵作来。”

十七摆了摆手：“不必了，这是见血封喉。”

沈翘楚簇着眉，之前从那些死士嘴里抠出的见血封喉，他都有好好锁在二堂里面的书房里。如果这□□不是之前那一批，恐怕便是这背后组织提供的。

“今天做饭送饭的人是谁？”

管事便道：“做饭的是咱们县衙的厨子，送饭的则是……”

他说着，眼神落在那几个皂吏中一人身上。

那皂吏立刻大惊失色，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扣头：“县令大人……我没有啊！”

沈翘楚板着脸道：“先将他关起来，好好看管，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有你们好看。”

十七跟沈翘楚又马上去看朱家主的牢房，发现他还在其中安然无恙，只是面如死灰：“彦儿他……”

“背后的人不会因为你们不供认就放过你们，朱彦的下场你见到了，你不想给朱彦报仇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

朱家主听着十七的话，豆大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只垂头道：“是我害了彦儿……只是如今，什么都晚了……”

“不晚的，只要你供认主谋就不晚，你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族人步朱彦后尘吧……”

朱家主嗫喏着，终究没有开口。

十七又道：“我乃是十七皇子，你要相信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朱家主听到皇子二字，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整个人“扑通”一声坐在牢房的地上。

看向十七的眼神满是惊慌。

沈翘楚看情况不妙，将十七往外推去，只温言对朱家主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出了大牢，十七自己也是满头雾水。

沈翘楚心中想着，这症结恐怕就在“皇子”二字上。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沈翘楚却并不相信朱彦临终前说的话。

他总觉得太子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京中危机重重，可是太子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没必要做这样自毁长城的事。

而且看太子平时的心性，也不像是能做这事的人，毕竟他平时连跟四皇子都是和颜悦色的。

难道真的是：“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

一生真伪复谁知？”

再看向十七，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沈翘楚不敢跟十七交换意见，毕竟自从十多年前十七回京，他跟太子相处的时间可比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多多了，况且太子又一直对他多有回护。

这样一想，回想起在牢里十七说的话，又好像有些可疑了起来。

只是沈翘楚只是县令，这案子的最终审理判决，都由十七完成，自己在这里瞎想，也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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