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极品（科举） 104 一百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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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皂吏们已经将负责做菜的厨子抓了起来, 这厨子已经在县衙干了二十几年, 确实不像是能做这事的人, 不过沈翘楚还是命人将他关进大牢，跟刚才送饭那皂吏分开关押。

看着自己和十七身上都粘上了污血, 沈翘楚便带着十七到二堂边上休息室换上便衣。

“这衣服找人烧了吧, 沾了见血封喉的衣服, 要是洗衣服的人手上有伤口，极有可能会中毒。”

沈翘楚点头称是，自己的官服倒无所谓, 可是十七这身可是钦差的官服, 矜贵的很，烧了还真是有点肉疼。

二人换过衣服，继续审问刚才收监的厨子和皂吏，沈翘楚特地嘱咐皂吏们抓厨子的时候不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那厨子一头雾水, 见到沈翘楚便无辜道：“沈大人，这好端端的，抓我做什么？”

沈翘楚便问：“今天你做牢饭的时候，做的是什么菜？”

厨子不明就里，只道：“牢饭一直都是大锅菜, 今天做的是熬白菜和溜豆腐。”

“分份装食盒也是你做的？”

厨子拍了拍腿：“这不是吗, 咱们县衙只有我一个厨子, 不是我还有谁，这自从朱家案之后，大牢里多了不少人, 可把我累毁了……”

沈翘楚伸手制止了他的唠叨，继续问道：“那过来取食盒的是谁？”

“小黑啊……他在管大牢的皂吏中年纪最小，这取饭的事，几乎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干的。”

“他取餐的时候，你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厨子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在后厨是没见到，出了那个门，我就不知道了。”

这厨子在县衙干了有二十多年，确实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可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凭此下定结论。

沈翘楚和十七又道关押小黑的牢房。

小黑一见到沈翘楚就跪地“梆梆梆”地磕头：“沈大人明鉴啊……我是冤枉的……”

“你把取餐之后送到大牢的经过仔细说出来。”

“我……我就跟往常一样，从厨房挑着饭箱到牢房，特别牢房的犯人都是单独的食盒，如今特别牢房就朱家父子两人，我……我嫌麻烦，就把他俩的饭菜装在一个盒里，先送到朱家主那里……”

沈翘楚和十七对视了一眼，示意小黑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到了朱家主的牢房外，将食盒放在一旁，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他平时对于吃饭也不怎么上心，今天倒是特地守在牢门处等着放饭……”

小黑说着，自己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看向沈翘楚。

沈翘楚和十七相对点了点头，一同走向不远处的特别牢房。

沈翘楚心中暗恨，当时将所有死士的牙都搜查过，将其中的□□蜡丸取出，也有查过朱家人，只是听衙役来报，朱家人的牙都没有缺失，只有朱家主镶了几颗金牙，沈翘楚想着像朱家主这般财势，镶金牙也不算什么，也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这□□多半是藏在金牙中。

怪不得上午朱家主会说：“是我害了彦儿……”

二人走到朱家主的牢房门前，只见日光那高高的铁窗上洒下来，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旁边负责开门的皂吏吓得手都抖了，沈翘楚一把将钥匙抢过，打开门冲进去抱住朱家主悬空的腿。

将朱家主从绳索上抱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这特别监牢中为了避免发生事故，并没有家具，只有一个稻草做的床铺。

没有想到这朱家主将自己的囚衣撕成布条，挂在铁窗的栏杆上，踩着稻草席卷成的卷上吊了。

沈翘楚和十七的表情都很是凝重，如今两个“主谋”都已经死去，线索只有朱彦临终前说的“太子”二字。

这样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显然不能当做定罪的证据，而且也极有可能是朱彦临死前为了模糊视线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当时在公堂上，朱家主已经提点过朱彦，两个人估计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只是沈翘楚怎么都不能明白，这世界上还有比死更令人畏惧的事情吗？什么朱家主宁可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自杀，也要保守秘密。

到底背后的人做了什么，或是许诺了什么，才得到朱家这样的拥护？

如今恐怕还得从“见血封喉”上面来调查了。

沈翘楚和十七回到县令府，沈翘楚特地沐浴更衣之后才去触碰阿瑜母女，毕竟自己今天沾了□□还有血腥煞气，怕冲了孩子。

自家后厨早准备好沈翘楚之前交代的十七当年爱吃的食物，只是两个人相对无言，都有些无心下咽。

“所以，你打算怎么结案？”还是沈翘楚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见血封喉的线索还不知道要查多久，即使查到了也跟‘太子’二字一样，不能作为证据，还是得从长计议，我这钦差没办法在江南长待，这继续查案的事还是得靠你。”

十七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心：“这背后之人不是不想让我们继续查吗，如今先遂了他们的意，将案子以朱家父子主谋，主要参与者秋后问斩，次要参与者罚为盐奴终身□□，朱家主支未参与的家眷没入奴籍，流放到雁门郡结案。”

沈翘楚点点头，十七这样的处罚不轻不重，没有放过有罪之人，也没有使无辜之人丧命，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结案之后你会直接回洛阳吗？”

十七叹了口气：“这两个月日夜赶路，有些太累了，估计得休息个半个月再启程。”

沈翘楚心中一直挂念着裴将军的事，有心想让他们相认，可是今天实在不是时候，只好改天再提，好在十七还要再苏州待些时候，也不算晚。

待酒过三巡，沈翘楚回到卧房。

阿瑜正抱着孩子，看到沈翘楚样子，指着浴室的方向：“去沐浴去——”

沈翘楚双手虚揖道：“得令——”

其实今天跟十七喝的并不多，沈翘楚却有些醉醺醺的，可能只是见到人犯死亡，心中有些难过。

这已经不是沈翘楚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是沈翘楚还是不能适应，想想也是，人非草木，哪有适应的时候。

沈翘楚倒没有因为最近两个月的事感到动摇，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感到疲惫，真的不想在看到人这样的死去，哪怕是最后宣判有罪之后问斩，也比这样强，毕竟那时算是自食其果，可是如今这样又算什么呢……

将身上的酒味洗掉，沈翘楚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阿瑜和南霜似乎都已经睡着。

他轻轻躺在床上，伸手去摸摇篮床中南霜的手指。

正在这时，背后的阿瑜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从后面环住沈翘楚。

无论被这样抱多少次，沈翘楚还是会身体僵硬一下，体会到背后传来的酥软温热。

自从有了南霜，卧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奶气，闻起来十分的温馨甜蜜。

沈翘楚暗叹，无论外面的世界再怎样诡谲无常，当回到自己的小家之中，还是会被毫无保留的温暖拥抱，这也是支撑自己继续下去的强大力量。

之后两天县衙轻点朱家案犯，十七穿着替换的官服将朱家案正式宣判，参与谋划的坞堡主管等主要案犯被押解入京留待秋后问斩，而朱家主支的家眷则被镣铐牵着步行发配到岭南。

沈翘楚跟十七建议的改流放雁门到岭南，这些家眷到底出身世家，身子嫩弱，江南到雁门几百里的路程，很有可能中期劳累过度生病而死，而发配到岭南建设边疆，还能早一点服役，做一些有用的事。

而那群死士们则被送往吴郡盐场做盐奴，看他们一个个木然的眼神，做盐奴和做死士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案件尘埃落定，沈翘楚和十七终于可以歇上一歇。

正赶上休沐，沈翘楚带着阿瑜和南霜与十七一同到太湖边上秋游。如今十月末，树叶并没有全部落下，太湖边可以看到各色的树木，虽然有一些萧瑟之意，但也苍然可入画。

十七面色动容，这正是当年跟沈翘楚、华容他们一同春游的那一处。

本来茂盛的杏林，如今已经不复春季的粉白之色，只有少数叶子在枝头上负隅抵抗暮秋的寒风。

沈翘楚本来有心带南霜看一看这秋季的太湖，奈何湖边风冷，为了避免她受寒，只让她看了一眼，又迅速将她放回车中。

十七喝着阿瑜酿的桂花酒，喝一口赞一句：“阿瑜酿的酒真是佳品，可惜等我回京就喝不到了。”

阿瑜便笑：“都给你准备好了，等你回京的时候正好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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