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和景明 第 35 章

修齐长公主的话将众人说的羞愤欲死，只想着有萧闵在，修齐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会答应，却没想到她竟烈性如此，一点余地都不给。

修齐长公主火力全开，指着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不妨突然一个沉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我愿意。”

修齐长公主错愕地转过身去，阿晏静静地站起来，看着她轻轻地说：“母亲，我愿意去与南越联姻。”

在方才修齐长公主舌战众人时，阿晏一直沉默着低着头，因着修齐长公主的锋芒众人也都没将注意放在她身上，如今她面色淡然地说出“我愿意”时，众人不免都向她望去。

永安郡主十几年都不曾出现过在世人面前，不过是这段日子才渐渐让人认识。对于这位从小养在庄子里的郡主，人们不是没有猜测过。有说她孤僻冷傲也有说她娇蛮无知，可当她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却分明是个进退有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可摊上这样的事，连修齐长公主都忍不住大发雷霆，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永安郡主能深明大义地主动答应，只求她能在被迫接受后发几通脾气流几滴眼泪就认命嫁过去。可她偏偏就是答应了，还是这般淡然地答应了。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能这么坦然的接受，到底是不知事还是太知事了。

刚刚被修齐长公主的怒火逼得不愿直视的众人们，现在被阿晏的一双眼看着不敢直视。那双眼睛清亮有神，似乎将他们心里那些不敢言的小心思一点一点都映了出来。

修齐长公主却一把将她拉住，“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叫联姻么！”

阿晏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那圈红色，也看到她那因怒火还未收敛的张扬的眉目，这样护着她的母亲...阿晏压下心里的酸楚，勾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明媚地同三月新发的桃花一样，“母亲，我知道的，我愿意去和南越联姻。”她又转身去同皇帝说：“皇帝舅舅，永安愿意联姻，还求皇帝舅舅恩准。”

一直没说话的皇帝此时却突然一蹙眉两滴眼泪就这么从眼底沁了出来，他哑着声道：“永安...是舅舅对不住你...”

回过神来的修齐长公主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对皇帝喊道：“皇兄，永安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明白，你千万别听她的！”

一旁的秦国公见阿晏都答应了，忙插话道：“永安郡主深明大义，长公主切不可妇人之仁以坏永安郡主高义。”

“妇人之仁？拿一个女子换你们的太平就是你们的男子气概？林申平，你可真是丢你们秦国公府的脸！”突然她想到什么，稍稍平息了一下怒火，朝秦国公勾出个大大的笑来，让秦国公看着几乎汗毛直立，她好整以暇道：“第一代秦国公与祖皇帝是义结金兰过的，算起来，也同皇室是一家人。槿华小姐端庄娴雅素来为我东齐闺阁典范，又正当花龄，不若封她个郡主嫁去东齐可好啊？秦国公这般深明大义，必然是十分愿意的吧？”

秦国公不妨修齐长公主突然将火烧到自家身上，闻言一甩袖子：“皇室血统岂能随意混淆，长公主还请慎言！”

修齐长公主心里的火还没发够，眼看着另一通火就要喷薄而出，阿晏却轻轻拉了她的袖子，“母亲，咱们先出去说话吧。”修齐长公主不愿，阿晏却坚持，率先拉着修齐长公主去了隔壁的厅室。

不料皇后却正在那里坐着等消息。见她们出来，忙上前问道：“如何？现在什么情况了？”

皇后未变性子前修齐长公主与这个皇嫂也是亲近过的，如今皇后转性她又想起那日皇后对阿晏的维护，一时没忍住便抱住皇后哭道：“他们要送阿晏去和亲！”

皇后一惊，又看着旁边淡然地仿佛不是当事人的阿晏，轻轻拍拍怀里的人，“修齐，先别哭，先把事情和我说清楚了。”

修齐长公主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同皇后说了，皇后听到阿晏自己说愿意时，惊诧地转头对阿晏问道：“永安，你真的自愿嫁去南越？”

阿晏看着两眼哭得通红的母亲，沉沉地点点头，“这是救爹爹最快的办法。秦国公说得对，如果援兵不能及时到达西北，爹爹就是能醒过来也是死路一条。”

修齐长公主如何不明白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可叫她拿女儿的一生去换丈夫的性命，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答应。

眼看着修齐长公主的眼泪又要汹涌起来，阿晏故作轻松道：“何况嫁谁不是嫁，母亲在京里迟迟没有给我寻到合适的亲事，想必就是因为我的姻缘是在南越呢。母亲不愿我嫁去南越无非是怕我远嫁受委屈，可我有皇帝舅舅和母亲给我撑腰啊，南越要是敢慢待我，我就回东齐让娘家人帮我出气！”

阿晏说的轻松，皇后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心疼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修齐长公主却依然哭个不停，阿晏只得拉着她的手说：“母亲，我要嫁的是南越贤王，不算委屈了我，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前朝的岐山公主嫁给了敌国最后都当上了摄政太后，我这还是南越死乞白赖地求来的呢，母亲又何必为我这般担忧，是不相信我么？”说着她紧紧握住修齐长公主的手，郑重道：“母亲，爹爹还在西北等着咱们救他呢。”

东齐与南越联姻的事就算这么定了。永安郡主要嫁去南越的消息一出又是惊翻了众人，可这些阿晏都管不着，因为太后咋闻消息就晕了过去，阿晏忙前忙后地在床前侍候着，只为太后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

萧元生刚了了差事就得了消息，欲闯进宫却在宫门口被修齐长公主带回了家。庆平跑进慈云宫，瞧瞧太后又瞧瞧阿晏，最后抱着阿晏大哭了一场然后陪着她一起在太后跟前侍疾。酉阳离得远，等知道了消息回信时阿晏已经在房里绣着嫁妆，这先暂且不提，只说太后这一晕非同小可，虽是半天就醒了过来，可是却将陈年的旧疾都激了出来，一时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太后刚醒来时，瞧见阿晏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流，好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喃喃地喊着永安，阿晏心愧便继续留在宫中照看。

这日晴光好，阿晏难得起了个早，欲去御花园给太后折几枝梅花插瓶。正走着，突然她直觉性地一抬眼，就瞧见殷乾正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笑着看着她。

殷乾几个阔步到了阿晏跟前，对她身后的人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同你们郡主说几句话。”

宫人们都知道永安郡主和南越贤王是赐了婚的未婚夫妻，闻言见阿晏没说话就都退了下去，唯有分晴和透晚站着没动。

殷乾看着就一笑，“这两丫头倒还同原来一样的性子。”

分晴和透晚闻言依然没什么动静，阿晏这些日子将殷乾就是原来的吴懿告诉了她们，她们此时只觉得殷乾是早有图谋，也顾不得他现在是南越贤王，根本不愿搭理他。

倒是阿晏转头轻声同她们说：“你们先折了梅花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分晴和透晚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阿晏再一点头她们就退了下去。

冬日的清晨冷，小姑娘穿的十分厚实。白甸甸的披风在领口处围着一圈白狐毛，将小姑娘的脸都埋进去小半张。脸色倒还红红润润的，看着明润又饱满，眼角微微上扬，刚刚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就要将他的心都勾了出来。

“你若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先回去了。”阿晏见他迟迟不开口，便冷冰冰地抛下一句，大冷天的她可没兴趣在这吹冷风。

殷乾可是让人盯了好几天的，好容易让他等到了小姑娘出门哪里肯就放她走，他伸手替阿晏拂了拂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见阿晏不自在的躲开又低低笑了两声，真好，这样可心的小姑娘以后就是他的了。“阿晏，我可真欢喜。”

阿晏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眼尾挑起的弧线更为明显，“南越费这么大心思终于得了逞，贤王殿下终于欢喜了。”

这样的话一字一句的从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可真叫他扎心，只是面上还得笑着说：“阿晏说得对，我就是费尽心思想要把阿晏娶到手。”

阿晏定定地看着她，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新蓄的指甲扎的掌心生疼。果然，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不是巧合。没有什么偶然，没有什么恰巧，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自己！阿晏几乎要笑出泪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利用两国邦交来大费周章。

“为什么？为什么目的是我？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最后一定是我？”阿晏心绪难言，却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身世清明，是承英将军和修齐长公主的嫡女，身份虽高贵却也比不上正经宗室出生的酉阳。我母亲是宗室出嫁女，我更是不折不扣的萧家人，同东齐皇室的关系到了下一代也就疏远了。我父亲虽是承英将军，可因娶了我母亲的缘故，平日手上也并没有兵权。若你是东齐人娶了我或许还有些裨益，可在南越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阿晏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贤王殿下，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