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和景明 第 4 章

太后的寿庆算来不过只半月的时间，阿晏因允诺了太后给她做一副抹额，是以这些日子天天将自己闷在屋里做绣活儿。

这日庆平公主身边的千雯拿了庆平公主的帖子到了承英将军府，“太子前两日从宫外抱了只波斯猫幼崽送给公主，公主爱的什么似的，特来请郡主明日进宫去瞧瞧呢。”

阿晏绣活儿还没做完便想推了不去，修齐长公主却在一旁笑道：“哦？竟是这般有趣的玩意儿，庆平又特意来请，阿晏你便去瞧瞧吧，回来也同我描摹描摹。”

修齐长公主说到这份上，阿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

待千雯走后，阿晏嘟了脸朝修齐长公主抱怨道：“母亲你为何要应了她，明知我的绣活儿还没做完，明日又得耽误一天功夫。”

修齐长公主看了好笑，伸手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道：“谁让你先前不做，到这时候了就临时抱佛脚。”见阿晏面色不虞又拿了块莲子糕哄她，“我是见你天天躲在屋里做绣活儿，就是不怕你闷坏了身子也怕你熬坏了眼睛。再者，我看庆平这孩子是个好的，这些年你也就同她还处得来，不然我也不会自作主张的替你答应了。你看其他人我可有逼你去过？”

阿晏闷闷的“哼”了声，修齐长公主便笑着拍拍她，“行了，你的抹额做的怎么样了，拿来我瞧瞧。”

阿晏仍别扭着不理她，修齐长公主便朝分晴使了个眼色，分晴掩嘴一笑便去扶藜院拿了抹额来。

修齐长公主看着分晴拿来的抹额，用的石青色掺金锦缎，两边绣着如意祥纹，中间一朵缠枝牡丹正绣到一半，虽算不上技艺精良却也能勉强入眼了。

“我早说中间镶一颗红宝石便已很好，你偏要费这功夫。缠枝牡丹最是精细，倒是难为你还绣了出来。”阿晏从小在刺绣一途上就十分懒怠，修齐长公主见她实在不喜便也没逼着她学，左右他们家的姑娘也不指着这个过活。

“我既答应了外祖母自然就要绣个好的，镶刻宝石就罢岂非敷衍了事。”阿晏指着那牡丹花瓣道：“母亲你瞧这个缠针，我特意和分晴学了好久呢。”

分晴在一旁笑道：“郡主此次确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晚上临睡前手上还在琢磨针法呢。”

修齐长公主将抹额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两眼，道：“短短几日能学成这样的确不错，你若早用心， 这会儿也不用日夜苦学了。”

阿晏心知是自己懒散又不想承认，干脆歪进修齐长公主的怀里揉来滚去，腻的修齐长公主搂住她直喊小磨头。分晴、欢期等人早已见惯了这等场景，此时只抿着嘴偷笑，自去准备午膳等事宜。

第二日，阿晏在宫门刚下马车便见着凤清宫的宫人等在一边，满脸讪笑，“娘娘请郡主先去凤清宫喝茶。”

阿晏心生奇怪，“可是公主现下正在娘娘宫里？”

宫人含糊道：“郡主随奴婢去就是了，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阿晏不禁在心里多想了一层，她对那宫人道：“知道了，你前面引路吧。”趁她不防又将透晚拉到耳边说道：“你悄悄去逸徽宫一趟，若公主不在宫里就罢了，若在宫里你便说我先去了凤清宫，让她去那儿寻我。”

透晚点点头，待阿晏上了轿撵，透晚便寻了个时机溜了。等轿子停在了凤清宫门口，那宫人回头一看，“之前跟着郡主的姑娘怎的不见了一位？”

阿晏淡淡道：“哦，我差她去太后那儿送个东西。”

那宫人听了也不好说什么，便引着她进了凤清宫里。

进了凤清宫里，皇后果然是备好了茶点正等着她。见阿晏来了，没等她行完礼便一把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笑吟吟道：“到了凤清宫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这般见外。你素日出门不多，本宫纵是想见你也寻不到机会。知道庆平今日请你进宫，就想着总要请你来本宫这里坐坐才好。”

阿晏见她尽是长辈的慈祥状，便也拿出素日在长辈面前的乖巧模样，“娘娘客气了，若是想见永安，只派人去说一声便好，永安岂有不来之理。”

皇后听了掩嘴一笑，“哎哟，本宫只恨不得你是我的女儿才好，我要时时想见便去召你，只怕你母亲才要恼了我呢。”

阿晏顺着她浅浅一笑，皇后便见她唇边两个梨涡浅浅的透了出来，愈发娇俏。皇后越看越满意，不禁仔细打量了起来。阿晏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齐腰襦裙，领口并袖口上绣着一圈紫藤花纹路，腰间系一条镂空嵌白玉雪青色宫绦，头上只拿几串芙蓉珍珠珠花缀着，真是清雅非常。

皇后拉了她的手笑道：“永安似乎总爱素净的打扮，虽然好看，可小姑娘家家的身上总该有些花样。”说着便转头向冷萤使了个眼色，冷萤便进内室捧出个雕花乌木盒来。

皇后接过那盒子，打开来便是一对烧蓝嵌白玉耳坠。那白玉晶莹透亮，磨成水滴模样浑然天成，玉上还缀了只小巧的烧蓝蝴蝶。妙的是统共不过半个小指大笑，玲珑讨喜的很。

皇后将那坠子拿了出来，向阿晏耳边比了比，满意到：“果然相配。”又将耳坠子收回盒里，说：“这坠子是本宫前些日子新得的，只是本宫人老珠黄，庆平那丫头平日里又胡打海摔的，倒要糟蹋了这坠子。本宫细想想，也就永安你配戴了。”

阿晏见了这坠子虽也喜欢，却觉得皇后今日这番示好来的颇为古怪，哪里肯收。她与皇后推拒了几番，最后皇后将盒子硬放进她手里，佯怒到：“你若不收便是存心不愿和我这舅母亲近。”

话说到这份上，阿晏再坚持就要僵下去了，便只能笑着道：“既是这样，永安便多谢娘娘好意了。”伸手将盒子递给了一旁的分晴。

皇后见状方展颜一笑，“这样才对。”想起阿晏至此茶点都未动，又招呼起阿晏用茶。可阿晏一口茶还未咽下，就见门外的宫人来报：“娘娘，清廷公子来了。”

阿晏一听这名字便知是皇后的娘家侄子，遂起身道：“那永安就先告退了。”

皇后忙将她拦下，霭声道：“清廷是我娘家侄子，算起来也是你表哥，不必见外的。”

阿晏手心婆娑，心里似乎渐渐清明了起来。她微欠了身，“总是不合规矩，永安下次再来拜访娘娘罢。”又笑道：“庆平公主还在宫里等永安呢，若是去晚了怕是要生我的气了。”

皇后拉住她的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庆平公主却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母后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就把永安抢到凤清宫了。”

皇后嗔到：“跑跑跳跳的像什么话。”一语未了，余清廷便走了进来，阿晏心里一惊，忙微偏了偏身子。

余清廷朝皇后和庆平公主行了礼，看着一旁的阿晏不知该如何举止。皇后瞧了他俩一眼，笑吟吟道：“清廷，这是永安郡主。”

余清廷听得这个名号也忍不住一惊。永安郡主的名号多有耳闻，可外人总不得见，今日没想到竟在这里得以一见。他拱手一揖，“永安郡主安好。”

阿晏侧着身子道：“余公子客气。”

皇后正欲将余清廷招到近前，不料庆平公主却上前一步拉过阿晏将她护到身后，笑嘻嘻道：“母后，阿晏陪了你这许久也该还给我了吧。”不等皇后再说些什么，她便拉着阿晏一阵小跑出去。

皇后瞧着庆平这般，念着余清廷在此一时不得发作，只皱了眉头道：“这孩子，一天到晚没个规矩。”

余清廷听了温声劝道：“公主天性活泼，正是讨人喜欢的性子，皇上不也常说公主是赤子心肠，娇憨喜人么？”

皇后揉揉眉心，摇着头道：“只怕就剩个‘憨’字了。”说着她指指身边的位子，“清廷你坐罢。”

余清廷在皇后身边坐下，皇后也许久不曾见他，此时见他自进太学之后愈发温和清朗，心里不尽喜欢，遂拉着他问起日常学业，姑侄两人就着这番话题长聊许久暂且不提。

这边庆平公主拉着阿晏一路小跑到逸徽宫门口才算停，阿晏抚着胸口道：“不成不成，我再跑不动了。”

庆平叉着腰恨铁不成钢到：“我早让你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府里，好歹同我出去溜溜马，你瞧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庆平指着阿晏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后面好不容易跟上的齐嬷嬷瞧着她这幅样子，顾不得自己还在喘着粗气便急急上来将她那叉腰横指的手放下来，“我的公主欸，您这是成什么样子，让皇后娘娘看到了又要说您没规矩了。”

庆平挣了几下将自己挣了出来，甩甩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在自己宫里才这样嘛，你不说，母后也不能知道。”说着便拉着阿晏走了进去，留下齐嬷嬷在后面干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