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和景明 第 9 章

太后乐得两个孙女在面前逗乐，便也故意皱着眉道：“哟，那哀家这一时半会可想不着什么夸人的话，你容哀家想想。”

皇后一手拉过庆平公主，轻轻拧了拧她的嘴，“你这孩子怎么嘴上不饶人。”又笑着同太后说：“母后您别理她，她就是同她妹妹逗着玩呢。要我说还是咱们永安好看，瞧这身衣裳穿的就和画上出来的一样。”突然又转身望着修齐长公主笑道：“也不知将来哪家小子有福气，能娶了咱们永安去。”

皇后能说出这话便是愿意放弃这桩婚事了，不仅修齐长公主夫妻放了心，便是太后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皇后闹出的这桩事，修齐长公主早同太后说过了。虽说这事最后修齐不同意肯定是成不了，可若因此同皇后的关系闹僵总是不妥。此时皇后自愿放弃，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心里高兴，面上便和蔼的同个老寿星一样，她笑眯眯地说：“咱们庆平也好看！永安年纪还小不知道能便宜谁家，可咱们庆平是被陈家那小子捡了便宜去的。”见庆平公主满面红霞的躲到皇后身后去，又笑道：“到时候皇祖母给你添妆，把哀家陪嫁的那座送子观音给你。”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太后对这座观音像的喜爱是众人皆知的。

太后出自沂山赵家，一家武将，父亲是镇西将军赵悭。那年赵悭出战西疆，恰巧得了一大块羊脂白玉。普通羊脂白玉雕块玉佩已是珍贵，可这块白玉却比寻常玉块还大许多。正逢长女出嫁太子，赵悭便寻了巧匠将这玉雕成了座送子观音给她做了陪嫁。这送子观音像珍贵非常，便是当年修齐长公主出嫁太后也没舍得，现下却愿意给庆平公主陪嫁出去，妃子们暗心浮动，到底是皇后嫡女，太子胞妹。

皇后忙道：“这怎使得，那观音像是母后的心爱之物，哪好送了庆平。”

太后摆摆手，“那观音像本是哀家父亲送了与哀家做个护佑，如今哀家儿孙满堂哪里还需要这个。再说哀家也一大把年纪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送给庆平也算是给它寻个好去处。”

闻言皇后便不再说什么，只拉着庆平朝太后拜谢。

一时又来了几家勋爵夫人来慈云宫拜寿，庆平呆着烦腻便缠着阿晏要出去逛逛。阿晏与修齐长公主说了声便随了她出去。

庆平也不敢拉着阿晏离开太远，只在慈云宫附近的小花园里逛着。走到一棵新发的桂花树下，庆平折了一枝送到阿晏面前给她闻闻，又赞道：“唔，你今日这身的确好看，只是不像你素日爱穿的。”

阿晏摘了那枝上的一小朵细细的在指尖上玩着，嘴上道：“我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她是必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庆平扬声大笑，惹得阿晏忙在一旁摆手嘘声，“你小点声，慈云宫里可都能听见的。”

庆平撇撇嘴，默了声，一会儿又不甘心赌气道：“听见就听见了，我还怕她们不成。”

阿晏挑眼一笑，“刚刚听通报，安国公夫人也来了呢。”

庆平霎时又没了动静，见阿晏偷笑，又恶狠狠道：“等会寿宴上那么多人，你可别想我去给你救场。”

阿晏便向她身上黏着，亲热地挽着她道：“好姐姐，妹妹今日可就指望你救我了，你可千万不能甩下我不管啊。”

庆平心里得意了，斜睨她一眼，“看我心情了。”

俩姐妹这边笑笑闹闹，分毫没在意旁的事。只是这小花园毗邻慈云宫，进出慈云宫的人稍稍留意就能看见。普通人家难得进宫自不敢四处张望，但那些勋贵夫人们进宫乃是常事，又听见那边有说笑声自是要瞧瞧。

这一瞧去便见两位红装美人花下谈笑，倒是极美的一景。庆平公主他们都是认识的，只另一位面生，有好奇的夫人悄悄问了宫人，知是永安郡主后都不免一惊，恨不得停下来再多看几眼。这寿宴未开，倒已有半数人识得阿晏。

旁的人都是无意看见了，意外知道了再悄悄讨论着。而河阳王妃是带着酉阳郡主一同来的，不用同那些宫人们打听，酉阳郡主远远就认出了阿晏。河阳王妃眯着眼瞧了好几眼，同酉阳郡主说：“的确是个好孩子。”

她本就是个爽利性子，祝了寿后就开口朝太后道：“永安那孩子自小体弱养在庄子里，这些年又没怎么出来走动，我也没见过她。刚刚在外边见她同庆平一起，竟出落的和个仙女儿似的。怪不得修齐这些年都藏的和个什么似的，可见是怕咱们吓坏了她家的小美人。”

其他夫人听她提起这事也纷纷附和，修齐长公主只觉得这么多年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河阳王在兄弟姊妹中行三，修齐长公主便掩嘴笑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三嫂惯会说笑。”太后也笑眯眯道：“那孩子就是懒散了些，不愿意出门，等会儿让她到你跟前请安。”

寿宴未开，太后见人越来越多，便着人将慈云宫后头的春熙殿收拾了，让夫人们去那殿里坐着，自己推脱着去更衣休息会儿。太后走了，一群夫人们便三三五五的凑在一起闲话，沈国公夫人笑着对安国公夫人说：“刚刚进来时在那园子里远远瞧见庆平公主，站在那花边可真是人比花娇。”

安国公夫人得了个公主媳妇本就得意，听人这么一夸心里更是花咕噜开花似的泛花心，只嘴上却还得把着分寸，她含笑点头：“庆平公主的样貌的确同皇后娘娘像了个十成十。”

秦国公夫人眼撇了一撇，突然却对着修齐长公主道：“一直只说庆平公主生的貌美，可我今日却才知道永安郡主同庆平公主不相上下呢。”

修齐长公主谦虚又不失自得的抿嘴一笑，“还算上得台面罢了。”

这边阿晏同庆平在外面呆够了，便回了慈云宫。刚一进门庆平便被皇后叫去交代些事，便只剩她一人进去。她本想着现下这些人都还是不认得自己，自己悄摸地找个角落坐着等寿宴开席就是了。只是没想到甫一进殿，便有靠门的夫人眼尖瞧见了她，笑吟吟过来同她招呼。

一旁的酉阳郡主几个箭步走到她跟前，咧嘴一笑，“永安妹妹安好啊。”

阿晏被她吓了一跳，看清了是她才回了个礼。又见巧意走了过来同她说：“郡主，公主让您过去呢。”阿晏便对酉阳郡主说：“酉阳表姐，我先去母亲哪儿了。”

酉阳郡主抬眼瞧河阳王妃也与修齐长公主坐在一块，便说：“我同你一块去。”

两人走到那桌前，修齐长公主便招手让阿晏走近，指着一旁的河阳王妃道：“这是你三舅母。”

阿晏便走到河阳王妃面前去，朝她行了个礼，“三舅母。”

河阳王妃含笑点头，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又从头上取了一支珐琅掐丝镶红宝石簪，递给阿晏说：“好孩子，拿着玩儿罢。”

修齐长公主一旁喝着茶悠悠道：“三嫂也太客气了些，怎得送这么多。”

河阳王妃白了她一眼说：“这孩子我看着合眼缘多送点不成？”又拿手指戳了戳一旁站着的酉阳郡主，“也算是替这祸害给她妹妹赔罪。”

修齐长公主放了茶杯乐悠悠道：“当然成，左右是我们永安占便宜。”又瞧了酉阳郡主几眼，同河阳王妃道：“酉阳今年可十六了吧，有看中的人家了么？”

河阳王妃闻言摇摇头，“难为你还记得清，只是这些年挑来挑去总没挑到合适的。我同王爷舍不得她远嫁，但河阳就那么大，总没多少好人家，我为了这事不知道愁了多久。”

这事正戳中了修齐长公主的心事，茶杯一合，便同河阳王妃一起倒起苦水来。

难为两位难嫁的女儿还得一旁坐着听，阿晏也就罢了，只酉阳郡主艰难地捱了半盏茶实在受不了，拉了阿晏说：“咱们走，让她们说去。”

阿晏本也坐着无聊，便听话的同她走了。

两人沿路又碰到几位夫人小姐，见到她们都敛身行礼，行礼之余还忍不住朝阿晏打量几眼。阿晏虽坦然受了，却忍不住低估：“怎的都识得我...”

阿晏说的小声，酉阳却也听见了，她从头到尾的将阿晏比划了一番道：“你今日穿的这么显眼，又和一样显眼的庆平站在一起，只怕是瞎子才不认得你。”

阿晏撇撇嘴，“原来如此。”

今日宫里实在人多，女眷们在内宫里，外男朝臣们便聚在御花园外的会贤台。酉阳对宫里不熟，走来走去都是众人繁多，不禁心烦意乱，不耐烦道：“怎么到处都是人，吵死了。”

这正是一个回廊拐角处，两人刚刚拐过去，便迎面一个人险些撞上来，酉阳正攒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现下立马吼道：“没长眼睛么！”

那人忙低头不住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晏一旁瞧着她的打扮应该也是官家小姐，想必是进宫来祝寿的，况且也没真撞到，便拉了酉阳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真的撞到，算了吧。”

酉阳冷哼了声没说话，阿晏便对那姑娘说：“你走吧，以后走路小心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