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途 第八十六章 过乾关

大胡子和商队成员缩在马车堆里，紧张地注视着二十来名护卫和上百名马贼的战斗。

杜庭绕着马贼群转，腾挪闪避马贼看来的刀斧，手中宽刀不断横扫力劈，不一会就砍翻了两名马贼。一干护卫紧跟在他身后，与马贼兜着圈子，不断招架格开马贼的武器，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燕天明闲庭信步，随手拨开攻来武器，也不出手，不过一干护卫都紧张地应付着马贼的攻势，也没有人注意到燕天明的行动。

杜庭一刀横扫马腿，再度砍翻一名马贼，身形就地急急一滚，躲开后面马贼砍来的三刀，但紧随他身后的一名护卫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刚好撞上三刀，当场被砍翻在地，被马贼奔过的马蹄踏死，鲜血横流。

马贼首领举起手中大斧，怒喝道：“小的们，不要挤在一起，围住他们，游走冲杀这群练家子。”

马贼轰然散开，催马游走，化作一个包围圈，包围住了当中的二十来人，不时有马贼拨马冲杀而来，一个疏忽，又是一名护卫被马贼砍中脸庞，直接倒地而亡。

杜庭见形势不妙，怒吼道：“不要怕，所有人背靠背。”

一干护卫赶忙背靠背，紧张地面向马贼，如同大圈中的小圈一样。

燕天明听着身边护卫害怕地吞口水的声音，感受着护卫们的颤抖，心中暗叹，知道这群人基本上是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心下盘算，上百名马贼可留不住他，而燕天明也没有展现真实实力救下这群人的想法，所以决定要找个机会抢到一匹马突围而去。

杜庭双手握着宽刀，望着游走的马贼脸上的狞笑，暗暗叫苦，一名马贼再度冲杀而来，一斧向杜庭当头砍下，杜庭怒吼一声，猛地前冲，一刀崩飞马贼手中的斧头，抓住缰绳翻身上马，在这名马贼反应过来之前，双臂一扭抢先扭断了马贼的脖子，杜庭抢到了一匹马，催马冲向马贼，唰唰两刀就砍翻了两名马贼。

护卫们神色大喜，连忙跟了上去，有些修为稍高的护卫抢到了马贼的马匹，跟随着杜庭一路冲杀，转眼间又砍翻六名马贼。

燕天明没有抢马，提刀跟在杜庭后面，神色平静不已。

马贼首领见马贼已经死伤了十几人，护卫们才死了两三人，而且还抢了不少马，却没有慌乱，高喊道：“小的们，放箭！”

圈外游走的马贼们突地从背后皮囊中抽出一只短弓，纷纷拉弓射箭，百余支箭笼罩上马的七八名大惊失色的护卫。

杜庭神色剧变，大为痛悔竟然没有料到这些马贼身上还有弓箭，急忙跳马，其他骑马的护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洒来的箭雨射成了刺猬，扑通扑通落马身亡。

燕天明暗叹一声，江湖人总是习惯了近身搏杀，而他这个军伍世家的大少爷，早就猜到了这个情况，平原马贼最突出的就是他们的机动性灵活性，和西原的游牧骑兵有些相似之处，弓箭是不可能缺少的。

杜庭落马，在地上连连翻滚，躲开了后续的羽箭，猛地弹身而起，直冲马贼首领而去，打得就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马贼首领大惊失色，慌忙大叫：“快，快来拦住他！”

半数马贼围了上去，不断拉弓射箭，杜庭脚步不停，宽刀舞动，将射来的羽箭纷纷拨开，一时间竟然毫发无伤，与马贼首领的距离不断缩短，马贼首领慌忙催马后退，似乎是怕了这武艺过人的护卫。剩下的半数马贼就继续围杀护卫们，没了杜庭一马当先，这些功力稀松的护卫瞬间大乱，死伤惨重，燕天明轻巧躲开几记刀砍，惊雀如同一抹蜿蜒曲折的清光在马贼群中闪过，有三匹马颈间突地喷涌鲜血，四蹄一软猛地倒在地上，马上的马贼被巨大的冲势甩飞几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筋断骨折。

燕天明一刀云走切开了三匹马的颈间动脉，扭头去看那冲向马贼首领的杜庭，摇头不语。

杜庭宽刀舞动，挡下了绝大部分的羽箭，但身上非要害部位也被射中了两箭，疼痛入骨，但杜庭咬牙忍住，直直冲到了马贼首领面前，弹身而起一刀劈下，眼中终于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眼神，马贼就是一盘散沙，擒贼先擒王，这才是保命之道。

马贼首领突地停了后退，脸上的惊慌之色尽数褪去，奸计得逞的狰狞神色浮上脸颊，正当杜庭目光一缩大呼不妙之时，双手握住腰间两柄短斧，猛地向上一格。

当的一声，杜庭倒飞而回，马贼首领毫发无伤，哈哈大笑。

杜庭身子骤然冷了下来，没想到这马贼首领竟然能挡下他，转头一看，护卫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四人在苦苦支撑，杜庭目光怔然，知道中计了。

燕天明捏住刺来的一根长矛，用力一拉，便将马贼甩飞了出去，看向失神的杜庭，叹气不语，果然这些普通的武人还是没办法考虑地周详啊，那马贼首领一开扔出那柄短斧时就已经显露出不俗的实力了，燕天明完全无法理解杜庭擒贼先擒王的自信从何而来。

唉，大局已定。

燕天明目光一冷，弹身而起，一腿砰地将一名马贼扫飞几丈，落在马贼的马上，惊雀上的刀意猛涨，随手一刀回削，刀意森森，三个脑袋冲天而起，鲜血如雨而落。这一刀震住了追击的马贼，燕天明刀势不歇，猛地转身收刀回鞘，惊雀铛的一声撞入鞘中，刀意从鞘尖射出，厚重如墙，震翻了四名身后追来的马贼。马贼们拉弓引箭，箭雨射向燕天明背后。他再度呛啷出刀，直直刺入箭雨中，手腕疯狂抖动，惊雀刀尖弹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宛如一团银光，将射入的羽箭纷纷啪啪拨飞，不少羽箭被刀尖弹回马贼群中，顿时又有七八名马贼中箭扑通落马。

居调！

杜庭在顽强冲杀中猛然回首望向燕天明，神色惊愕，没想到一直看不起的普通护卫中还藏有高手。

燕天明第一次与如此多人对敌，心中本还有些紧张，但三个月练刀的效果却给了燕天明巨大的信心，这三个月来切磋的对象都是吕轻侯那个炼气高手，什么招式都很难奏效，这也让燕天明一直以为自己的实力还差的远，也激励了燕天明更加勤奋地练武，直到现在对上这群普通马贼，燕天明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到了什么地步。

燕天明突然发现自己的估算是错误，以现在的实力，的确是对付不了上百人的马贼，但不代表对付不了区区一个马贼首领，燕天明一直进入了思想误区，一直将假想敌当做全部的马贼，知道真正打了起来，才真正领悟爷爷兵书上写的战场获胜的方法有许多的含义。

雄厚的自信猛地涌上心头，燕天明突地目光一转，看向惊怒交加的马贼首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既然不逃了，那就先拿你祭刀。

燕天明拨转马头，迂回冲向马贼首领，大部分马贼纷纷上来堵截，杜庭的压力骤减，有余力望向配双刀的高手那边了。

燕天明自然不会像杜庭那样一根筋直直冲向马贼首领，燕天明拨马绕了一个大弧线，将上来围截的马贼抛在身后，如一柄弯刀直插敌人心脏。马贼首领惊慌拨马而逃，这次可不是做出来的了，而是真的惊慌了。

两人一追一逃在平原上奔行，后面还紧跟着蜂拥的近百马贼，燕天明眉头一皱，发现与马贼首领的距离逐渐扩大，已经到了二十丈了，燕天明稍微一想，便知道问题在哪里了，首领的马当然是最好的，而身下这匹马是从普通马贼那里抢过来的，当然跑不过首领的马匹。

马贼首领也发现了这一点，顿时放下心来，狞笑不止，“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就你还想追上老子，你还是滚回去多喝点你老母的奶吧，哈哈哈哈……”

燕天明眼角猛地一跳，突地松开缰绳，伸手抹在惊雀上，淡淡道：“你本来不配我用这招，今天便宜你了，死得安稳点吧。”

惊雀猛地铮鸣，刀意大涨，混合着刀气化作一条白蒙蒙小龙在惊雀上盘旋。

杜庭双眼圆瞪，一脸不敢置信，那配双刀的小子使得是什么？是刀意啊！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年轻就能领悟到刀意？！不可能啊！

燕天明举刀前刺，遥遥对准了前方大惊失色的马贼首领。

白龙摇摆着身躯一闪而逝，如同一道极长的森森刀芒一般，干净洗练。

摇龙！

马贼首领眼中神采顿消，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心口上的大洞，坠马身亡。

一式摇龙斩空二十丈。

马贼纷纷震惊无比，驻马不前惊疑不定，震惊无比的还有杜庭，看着使出那一刀的燕天明，满脸难以置信。

不是说这人只有韧体境吗，为什么他的刀会有这么可怕？

燕天明拨马回身，望着一干马贼，心里犯难，虽然一时兴起干掉了马贼首领，但是如果这些马贼不撤退的话，那燕天明也只好跑路了。

正在此时，远处突地响起整齐的马蹄声，马车堆里的大胡子浑身剧震，颤悠悠探头一看，神色大喜。

燕天明举目一望，一标乾国楚州斥候策马狂奔而来，虽然只有寥寥四五十人，但气势却远远超过这近百纪律松散的马贼，果然不愧是乾国楚州的正规军士。

马贼们大惊，拨马疯狂逃离，楚州斥候分出大半人手一路轰隆隆追杀而去，队长模样的斥候带着五名斥候来到商队营中，大胡子赶忙出去相迎，出示自己商队的乾国证明，希望能让这对斥候护送回楚原关。

燕天明松了一口气，这群斥候来的可真是时候，这样也好，燕天明也不用跑路了，跟着商队进关就是了。

接下来就没有燕天明什么事了，燕天明好整以暇地回到了营地，不理会一干商队成员崇敬的目光，径自走回自己的营帐，没想到却被那收拾好伤口的杜庭叫住，燕天明顿时奇怪地看着那犹豫不决的壮骨境武者。

杜庭迎着燕天明的目光，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前辈，你是韧体境？”

虽然江湖中达者为尊，但燕天明对这一声“前辈”还是很不适应，淡淡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杜庭见燕天明不耐，急忙道：“不不不，前辈，我不是打探你的修为。”

燕天明上下打量这前后态度差异巨大的杜庭，平静道：“那你想做什么？”

“前辈，我、我练刀也有许多年了，虽然练出了一些刀气，但是却始终摸不到什么是刀意，晚辈愿意付出一些代价，还请前辈为晚辈指点迷津。”杜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坚定了眼神，不想错过这个难逢的机会，恭敬躬身。

燕天明一愣，哭笑不得，没想到会有人向自己请教武道疑惑，心里一动，道：“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杜庭心中一喜，只要口风松动就代表有机会，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双手递给燕天明，“前辈，这是晚辈早年间得到的一部刀法，名为【滚龙刀】，可惜晚辈资质愚鲁，无法领悟其中分毫，今日就献给前辈了。”

燕天明心中讶异，接过秘籍随手翻了起来，蓦地眼光一亮，将秘籍收入怀中，对杜庭道：“这秘籍对我用处不小，好吧，在下便指点一下你的刀意。”

燕天明走的是自悟刀法一途，最需要的就是遍观天下刀法秘籍，闭门造车始终是不行的，汲取他人的经验心得对自悟刀法有莫大好处，燕天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武学秘籍，这本秘籍正好算是雪中送炭，而且这本【滚龙刀】走的也是刚猛路子，与霸道刀正好交相辉映，正好对燕天明有不小的用处。

杜庭大喜过望，虽然送出去一本自己看不懂的高深秘籍，但是得到了前辈的传授，也谈不上亏了，毕竟自己能用的才是有用的。

燕天明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也能教授别人，摇了摇头，将一脸喜色的杜庭带进营帐，与杜庭说着自己对刀意的心得体会。

商队有了斥候的护送，行进速度大大增加，三日后便穿过平原抵达了乾国与洪国交界的楚州，来到了楚州边城楚原关下。这三日一路平安无事，燕天明展现了不俗实力后也终于可以在马车上歇息了，这三日燕天明白天翻看参悟【滚龙刀】、观想万千人影和消化宗师气象，晚上就传授杜庭关于刀意的一些经验，日子过得很快，楚原关便遥遥在望了。

燕天明可说是救下了一整个商队，大胡子自然会为燕天明作证，轻易地通过了检查，允许进出乾国边关楚原关，大胡子对燕天明十分感激，邀请燕天明去他们商会作客，燕天明有要事在身于是礼貌拒绝了邀请，大胡子也谈不上多失落，只是给燕天明一个写着“楚”字的铜牌，便和杜庭一齐告辞离去了。

这铜牌的楚氏商会的贵宾牌，分为金银铜三个等级，燕天明本不想收下，但听闻楚氏商会什么都卖之后便改变了想法，燕天明这一趟来乾国要做的事情不少，首要便是杀了徐黑虎，所以情报是必须的，正好楚氏商会也贩卖情报，这块贵宾铜牌对他来说的确有些用处。

燕天明站在城门下，将楚氏商会贵宾铜牌收入怀中，仰头望向近十丈高的城门楼顶上挂着的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一个干枯的骷髅头骨。

燕天明看了铁笼子一眼，进入了楚原关，面无表情，双拳却紧握崩出了条条青筋。

那个铁笼中，装的是三伯燕狂龙的头颅。

二十多年前被徐黑虎割下，亲手挂在楼上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