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房间,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脚步也放得非常轻,连灯都没开。
像极了晚上瞒着大人偷偷跑出去玩的小孩。
罗文瑶给傅笙发的地址是露天公园。
傅笙到地方后,是在公园的烧烤摊找到的人。
看她成功和朋友汇合,裴行末转身离开,没厚着脸皮凑过去打扰人家朋友相聚。
罗文瑶没看到裴行末,还是傅笙在她对面的小矮凳坐下了,她才后知后觉,她喊的人到了。
“臭丫头来了啊……”
从桌边的箱子拿起一瓶酒,她给傅笙表演了个徒手开酒瓶,把一整瓶啤酒豪爽地放到傅笙面前。
“来!喝!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傅笙嘴角抽搐,先拿起一串烧烤垫肚子,“文瑶姐,你……”
话还没说完,被罗文瑶重重放到桌子上的酒瓶发出的咚的一声响打断。
“裴衍之就是个大骗子!”
被这句高声呼喊吓了一跳,傅笙连忙拿了块烤翅堵对方的嘴,紧张到忽略了骤然听到这个名字的心头悸动。
眼角余光扫过周围,果然有不少视线落在她们这桌上。
不过喝多了耍酒疯的人应该每天都有,烧烤摊的老板极为淡定。
“文瑶姐,你之所以回国发展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隐情吧?裴……裴衍之对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傅笙捏着烧烤竹签的手微微收紧。
罗文瑶怔了怔,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趴在桌上,“没有……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敷衍我……我连和他说上一句话都难……”
“笙啊……你究竟是怎么确定……在你眼瞎耳聋的时候照顾了你一年的人是他呢……”
“如果是他……他那样的人……能耐着心思照顾人一年……证明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啊……那又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冷漠……”
罗文瑶想不明白的事情,傅笙更想不明白。
抿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她眼里浮现出了几分怅惘。
“是啊……为什么呢……”
她16岁那年出车祸后,傅家所有旁系都纷纷回了渝城。
担心留在渝城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她在爷爷老部下的保护下出国养伤。
爷爷的老部下给她找了个照顾她的保姆,是个男人。
一开始她还颇有微词。
没多久她就真香了。
因为车祸创伤,她的情绪经常失控,他从来没有不耐烦,永远细心,永远温柔。
说句夸张的,她毫不怀疑,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后来,她的心理状态一点点好了起来。
有多余的心思关注他,发现了不对劲。
他绝对不是普通的保姆,没有保姆舍得用价格上万的格斐利亚皇家香水。
她主动问起他的名字,那一次是他照顾了她半年以来唯一一次没守规矩。
他从后拥着她,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下“裴衍之”这三个字。
“我甚至直接了当问过他,不是喜欢我的话,怎么会放下他的工作照顾了我一年。他的回答是因为我爷爷对他有恩。”
这个理由敷衍到傅笙每次想起来都头疼。
她从来没听爷爷提过他和裴衍之有交集!
罗文瑶气得拍桌子,“骗子!”
“他那种人自私自利,利益至上,心狠手辣,绝对不是会知恩图报的人!”
傅笙歪了歪头,哭笑不得,“文瑶姐,我没到之前你究竟喝了多少?都醉成这样了?”
以她对罗文瑶的了解,不是喝醉绝对舍不得骂裴衍之。
罗文瑶没成功接收到傅笙的话,又气急败坏拍了好几下桌子,“裴老爷子过几个月就要过七十大寿了。”
傅笙咕嘟咕嘟喝着酒,“怎么?他要回国?”
罗文瑶冷哼,“他一定会回国!毕竟他的执念就是,就是让裴老爷子承认他这个私生子不比裴家其他人差不是吗?他上次回国就是十年前,裴老爷子的六十大寿!”
眉心一跳,傅笙没接话,而是弯腰看桌子下面。
果不其然,桌子下放着两个啤酒箱,她两个箱子都拉了拉,其中一个箱子的重量不太对,像极了里面装的都是空酒瓶。
她就说……
怎么能醉成这样,连私生子这个词都能蹦出来。
敢情她还没到,她文瑶姐就自己一个人干了一箱啤酒。
“回国就回国吧。”傅笙用力地抿了抿唇,垂眸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
“不说他了!臭男人!”罗文瑶举着酒瓶,摇摇晃晃跟傅笙碰瓶,“我们喝!”
“好好好,喝。”傅笙无奈,心绪不定之下,不知不觉就灌了一瓶啤酒下肚。
她的酒量其实很一般,再加上担心她在裴家老宅喝的白酒后劲太大,所以出门前吃了一颗解酒药。
但她是没想到,她到这边罗文瑶就醉得差不多了。
陪着喝了两瓶,她还没倒,罗文瑶已经面颊晕红趴在了桌子上。
和罗文瑶约着喝了那么次酒,这是傅笙第一次看到罗文瑶先不行,手痒痒的想捉弄她,怎奈何自己手头没有工具。
坏心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傅笙拿起手机打电话。
不到三分钟,裴行末迈着大长腿站到她身后。
“哟,笙笙竟然没醉?我还以为我过来只能捡到一个小醉鬼呢。”他哑声调侃。
脑袋异常清醒的傅笙回头嗔他,“我酒量好着。”
“是么?改天陪我喝一场?看看我们笙笙的酒量究竟有多好。”说着,他搭上她的肩膀,弯腰凑近她,“笙笙既然没醉,正好跟我去个地方。”
傅笙晃神,总觉得男人那双桃花眼似乎凝了几分冷意。
“先陪我把文瑶姐送去我那边。”她推了推他的手臂。
“行。”
裴行末答应得轻松,但完全没有要帮忙扶人的意思。
傅笙虽然不吃醋,还是怕罗文瑶醉得太狠,万一把裴行末当成了裴衍之,气在头上一巴掌扇过去,那就罪过了,所以她也没开口让裴行末帮忙。
把一个比她高的醉鬼从烧烤摊扶到车上,傅笙出了一身汗。
没过多久,到她的别墅,她又要把罗文瑶扶上楼。
好在开着车窗吹了一路的风,罗文瑶清醒了一点点,恢复了几分走路的力气。
傅笙扶着罗文瑶进了二楼的客房,好不容易把人塞进了被窝里,刚打算走,手腕被人牵住。
她怔怔回头,蜷缩在床上的人扬唇,笑得疲惫而苦涩。
“笙笙……如果他回国了,如果你还看到我往他身边凑,揍醒我,一定要揍醒我……我已经35了,已经追了他15年了,不能再陪他耗了……”
傅笙鼻尖一酸,眼底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好……”
“文瑶姐你好好休息,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好。”
“嗯。”
牵住她的手松开,罗文瑶翻了个身。
傅笙深深注视了她数秒,关灯,转身离开,假装没听到身后压抑的抽泣。
别墅外,裴行末懒懒倚着车子。
傅笙走近了才嗅到,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们走?”
裴行末勾唇,“走。”
两人相继上车。
最后车子停在了渝城郊外老小区的一栋别墅外。
看到给他们开门的是穿着西装的保镖,傅笙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裴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裴行末牵着她的手带她上楼,闻言脚步顿住,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拆开外包装送到她唇边,“见一个你极其讨厌的人。”
傅笙疑惑地望着他,还是把糖含进了嘴里。
没多久,傅笙就明白了裴行末的意思。
上到二楼,还没见到人,她先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嗓音。
“傅笙那个不孝女呢!”
“你们都是她的人对不对!”
“她怎么敢的!我可是养了她十年的人!她怎么敢这样对我!”
“你们让那臭丫头出来见我!”
砰——
一声巨响!
房门被重重推开,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了巨大的回响。
被捆住了手脚,跟只蛆一样趴在地上的中年妇人浑身一颤,眼里浮现出恐惧。
守在房间的保镖默默后退,其中一个保镖极有眼力见的掏了把折叠刀出来。
裴行末神色阴鸷,桃花眼里一片血腥骇人的杀意。
他夺过折叠刀,一脚踩中中年妇人的后背,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谁给你胆子骂她的!嗯?”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房间。
裴行末面不改色施力,眸底的幽光越来越冷。
眼看着中年妇人脸上的青筋暴了出来,满脸痛苦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傅笙握住男人拿着折叠刀的手腕,“好啦好啦,这不是今年刚出狱的陈花女士么?怎么跑到渝城来了啊?”
她语气听起来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
裴行末收了脚。
陈花死里逃生,弓着身躯想逃,但没成功,只退到了墙角。
保镖找了两张椅子到房间。
傅笙拉着裴行末,施施然坐下,好整以暇打量着面如土色的妇人,等着她回答她的问题。
裴行末冰冷地睨了陈花一眼,出口的声线带着凉意,“她到裴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开房,因为是黑名单上的人,酒店员工联系了我,我派人去把她捉来了这。”
说来也巧,恰好是她和朋友在喝酒的时候,他收到了信息。
傅笙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手指托着下巴,轻嗤出声,“太蠢了,敢跑来渝城也就算了,还敢去大酒店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