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闺阁的画像,你可知道是何怪物?”

“酒吞童子。”

“南阳祆教地下封印的,便是此物。”凌牧云说道。

月季只知画像是酒吞童子,还是王妃在喝了地方门阀送的“仙人醉”,无意中自言自语透露,其他并不知晓。

但既然知道酒吞童子,便顺着这条线索追寻便可。

或许,道家会有相关记载。

“至于王妃与酒吞童子乃至祆教瓜葛,我怕是没有时间探查了。”凌牧云带着一丝歉意说道。

“你要走?”

“我准备先去龙虎山,赶着正一大典,见张天师,有些许疑问,须弄清楚。”

老刘赴死,到底争取的什么时间,凌牧云隐隐猜到。

无非是王妃的花草须要照看,而这些花草,是她拉拢世家门阀的重要手段。

老刘一死,王妃只能将采补之事,暂且搁置。

“司马道子之事,我自会放在心上,只不过,以我等修为,怕是须从长计议。”

“哦?十几年都等了,倒不在乎更多时日,只是,你一走,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月季说完,趁着凌牧云转头之际,双指点在了他的后脑。

凌牧云隐秘了修为,且月季伪宗师境界,偷袭而至,自没有防备。

只两眼一黑,便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口鼻也没了气息。

“丢乱葬岗,喂了野狗,王妃问起,我自会答复。”月季对杨仆长交代着。

杨仆长吩咐家丁,将凌牧云裹了草席,用牛车拉到了乱葬岗。

“哎,好歹领了几个月月俸,否则,白做了活计。”

凌牧云再次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

伸了伸僵硬的胳膊,摸了下后脑,恨恨地说道:“这娘们,下手真狠。”

“你在说谁?”

月季恶狠狠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啊!哈哈!刘姑娘,你怎么在这?”

凌牧云用干笑掩饰着尴尬。

“我不护着点,你真被野狗吃了,我父亲岂不是白死?”

月季翻着白眼。

“刘姑娘费心了。我自龙虎山回来,不知道该如何进入东府,再寻你?”

“你只需在这乱葬岗,焚上纸人纸马,我自会看到。”

别了月季,凌牧云不再隐秘修为。

潜入客栈,取回墨刃,连夜出了建康。

建康人才济济,却因祆教之事,耽搁过久,倒有些出乎意料。

法果说,正一大典,在三年后。

按自己自定北出行开始计算,恰是第三连,现在赶往龙虎山,尚来得及。

只不过,过了建康,见惯了车流如梭。

对牛车已没了往日兴致。

倒是如刘子骥一般,寄情山水,更快活些。

“过新平的时候,一定要弄套瓷器,至少也赶得上西北王的茶盏。”

新平瓷器,誉满南北。

凌牧云沿着官道,一路步行,微借修为,至天微亮,到了历阳。

桓温、桓冲先后坐镇于此。

可谓是兵家重镇。

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马鞍山。

相传,项羽自刎,乌骓马思念主人,翻滚自戕,马鞍落地化为一山,由此得名。

即是到了马鞍山,不得不慕名吃上一碗龙凤会。

虽是街边小店,但上好的乌龟和雉,味道鲜美,香飘几里。

“这位仁兄,可一起共餐么?”

凌牧云正要大快朵颐,板凳上来了一人,只问了一声,便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

“吃这龙凤会,当想着霸王项目于虞姬,入腹后,才有高音萦绕。”

凌牧云有些无奈。

见过吃霸王餐的,没见过如此冠冕堂皇的。

“兄台胃口不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仁兄姓甚名谁?可与我相识?”

凌牧云有些不悦,倒不是为了一碗吃食,只是来人竟如饿死鬼一般,双手抓取,旁若无人。

“河内向氏向喜,说了你可能不知,但我先祖向秀,你不会不知吧?”

才说了两句,龙凤会只剩汁水,骨肉塞满了一嘴。

“向喜,你又蹭客家食物,若是客家不喜,你须自己出了钱。”

店家的话里,可见向喜已不是第一次如此过活。

“无妨。”凌牧云摆了摆手。

竹林七贤向秀,好老庄,自逍遥,其后人有些怪癖,或可理解。

“向公子可再吃一份?”

凌牧云见向喜吮着手指,啪啪作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开口问道。

“方便的话,倒无不可。”

向喜说得为难,可脸上却泛起期待。

“店家,再来一份。”

第二份龙凤会,向喜用上了碗筷。

凌牧云也得以品尝。

“向公子……有些落魄?”凌牧云皱了皱眉头。

向喜前后反差,显然是饿坏了,而不是逍遥之风。

“公子怎这般说?”向喜将腰间紫光长剑放在桌上,说道:“嵇康剑!可识的?”

凌牧云摇了摇头,说道:“嵇康倒是知道一些。”

“嵇康送给先祖向秀,传于我手,你就说值多少钱吧?怎说我落魄了呢。”

向喜说完,在身上擦了两把手,哐当一声,抽出嵇康剑。

隐有琴瑟和鸣之音。

“听见了吧?”

“向公子的剑,是待价而沽么?”

嵇旷持了嵇琴,如再买了嵇康剑送与他,自算是成人之美。

“不卖!谁大逆不道,会卖祖传之物。”

向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那还是落魄了!”凌牧云故意说道。

“你这人,怎这般不会讲话!我说卖,你可买得起么?”

向喜打量着凌牧云。

布衣后,锦缎包裹显得有些突兀,腰间长刀倒值几个钱。

“说个价。”

向喜伸出三根手指,不待凌牧云开口,变成五根:“五锭金!”

凌牧云皱了下眉头。

五锭金,对于普通人来说,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到。

可若是用来买嵇康剑,怕是连个剑鞘,都买不到。

而向喜,竟真的出了价。

“可以!但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下向公子,为何是五锭金。”

向喜一愣。

他实在没想到,这布衣公子,竟真的有五锭金。

“我要去神仙渡,缺盘缠!”

“神仙渡?”

“说了你也不懂!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向喜将筷子放在桌上:“但今天的饭钱,可不能算我的。”

“向公子若是告知在下,我可赠上金银,以供路上所需。”

“当真?”

“当真!”

“找我父亲!”

“十逆?”

这次,轮到向喜张大了嘴巴。

“家父凌昊!在下凌牧云,有礼!”

凌牧云拱手揖礼,笑盈盈的说道。

“我须晚些出发。”向喜缓了缓神。

向喜揣着五锭金离开的时候,凌牧云一脸唏嘘。

没成想,历阳遇到了竹林七贤的后人。

竟为了五锭金而要贩卖嵇康剑。

“十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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