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食,被向喜搅扰。

凌牧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能见到竹林七贤的后人,虽说落魄,好歹有向秀的飘逸和洒脱。

就说吃饭那不要脸的劲。

与向秀“箕山之志”后被迫出仕后与司马昭所说“像巢父和许由这样狷介的人,并不了解帝尧求贤若渴的用心,所以隐居的生活并不值得羡慕”一类的话,如出一辙。

“不知道向喜修的是逍遥游还是嵇康剑,如是逍遥游,该让他施展一下,也不负我五锭金。”

自将财物交给凌英,凌牧云包裹里日渐消瘦,倘若还如往常一般,大手大脚,能否回到神仙渡,尚还两说。

“总不能与向喜一般,舔着脸去蹭吃蹭喝……”

“让开让开!”

一道声音打断了凌牧云的思绪。

寻声望去,一辆牛车,九头牛拉着,前拥后呼,浩浩汤汤,好不威风。

车的横杆旁,站着一人,双手平举,手中假节钺,镀了层金,在光下熠熠生辉。

“炊饼,炊饼!”

这般风景只叫凌牧云避让罢了,可旁边喊炊饼的憨儿,着实有趣。

尤其是捂着他的嘴巴向后拉扯之人,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口中劝慰:“哥哥!回家去吃,一个破假节钺有什么稀奇,九旒鸾辂、黄屋左纛,咱不也坐过?”

“炊饼,炊饼!”憨儿坐地大哭,腿脚不停的弹动着。

“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妈的,道子过境,搞的和皇帝出游似的,大张旗鼓,山野小民,没见过世面。”

司马道子自会稽王袭封,在男子嘴里,倒成了山野小民。

不禁让凌牧云莞尔。

“迟早有一天,喝酒喝死你。”

男子好不容易劝住憨儿,见凌牧云盯着自己,略有尴尬,又感到其隐隐外溢的真炁,料定其同为修道之人,先行开口说道:“桓玄,有礼。”

桓温之子,桓玄。

凌牧云恍然大悟。

方才他说九旒鸾辂、黄屋左纛,可是桓温受赐之物,本还以为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竟不是信口胡说。

“凌牧云,见过郡公。”

桓玄袭爵南郡公,故此有桓南郡之称。

“什么郡公不郡公的,我这等旷世英豪,没在朝堂上纵横捭阖,就是他司马家的损失。”

桓玄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憨儿,继续说道:“我哥哥,桓祎。”

凌牧云拱了拱手,恰司马道子的牛车经过。

恬静寡欲,不似传言中那般嗜酒荒靡。

司马道子微微侧头,目光看向凌牧云,又移了回去。

“大宗师!”

凌牧云不露声色,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只一眼,便让自己如坐针毡。

其修为高深暂且不提,想必所修,必是邪法。

“祆教?拜火教?还是酒吞童子?”

“看什么看!”桓玄的声音很小,小至微不可闻,待牛车走远,又对凌牧云说道:“你一个修道人家,怎会对他这般客气?道门上不朝于天子,下不谒于公卿,这道理都不知?”

凌牧云确实不知。

如此之话,尚且第一次听说。

见他满脸疑惑,桓玄继续说道:“待我到了龙虎山,找张天师讨个度牒,见了司马道子,一定要用眼睛盯死他!”

“郡公要去龙虎山?”

“正一大典,天下道门齐聚,怎会不去?”桓玄骨碌下眼睛:“应不和你同行,我还有些琐事。”

“暂且别过郡公。”凌牧云拱了拱手。

他确实有同行的意思,不料,桓玄却提前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是给你说了么?不拜谒公卿!只不过,你这身打扮,说是道人,确实难以相信。”

布衣,只为了低调,舍去张扬,却让桓玄嗤之以鼻:“道人就该有道人模样。”

桓玄的腰间坠饰,是龙纹环绕下的阴阳。

“受教了!”

凌牧云转身回到客栈,进入柴房,换上了一袭白色羽衣:“以后,见到那王侯将相,也不用繁文缛节。”

再看下自己的装束,越看越是舒心:“看来,不枉送姚苌一场神迹。”

再次出门的凌牧云,挽着道髻,让店主眼睛一亮:怎会有道人入驻小店?

“不打尖不住店!”

“真是神人,我还没说话,就已经知道了我想说什么。”

凌牧云出了历阳,一路游山玩水,赏花赏月,晚间则随遇而安,盘膝修行。

不知不觉间,修为精进了不少。

真炁更为精纯,内视下,真炁与天地元炁,似形成了一个闭环。

呼吸间,便有元炁鼓荡,在经脉中,如大江大河。

更让他惊奇的是丹田内的蓝色水滴,恍惚间竟有化为泉眼之势,雷霆环绕。

《遁甲天书》在月余时间,除了遁地一步千里,可一步千丈,又习了一式地遁:土崩。

刹那间,地动山摇。

威势极大。

最让他欣喜的是,在花圃老刘的指导下,结合刘子骥的真炁化线,竟能将自身真炁,探出百丈。

与真炁外溢所感相比,更为清晰。

与目视无异。

“倒省了左顾右盼的功夫。”

遗憾的是,落神第一式后,再无精进,墨刃所示的落神七式,第二式始终不得要领。

难不成真如幽白所说,只需学会第一式?

可自己已会了第一式。

这让他的心直作痒。

第一式的威力,他可是见过的。

朴实无华下,裂风碎空。

还有那雷法,月余时间,将雷霆正法翻烂了,三十六雷也没精进一雷。

“要是有个三十六雷的雷池,就省些功夫。”

“好在,凌氏之事解脱,悟了几雷。”

唯一不敢再次尝试的,便是大洞雷霆。

十雷第三雷大洞雷和三十六雷第四雷上清大洞雷。

藉着玉枢雷的融合,凌牧云试图将二雷如玉枢一般,同时发出。

若不是心生境界,几至生死,提前施展了两次地遁之法。

怕是当场便死在了自己的雷霆之下。

芜湖野记:是日,星空之下,雷霆惶威,有山化池。

可见其威,已超过了凌牧云的极限。

真炁枯竭不说,遭的反噬,便是几十里外,呕血三升。

幸好,遇到了徐秋夫,将他脱离山涧。

否则,没死在雷霆下,反倒是掉崖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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