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谪江没再说下去,舒雨微也识相的没有多问。
两人各有所思,默了许久,舒雨微才忽然听到晏谪江说:“小东西,想知道我给你带了个什么礼物回来吗?”
舒雨微尚未来得及反问,就见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的是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看身形应该不是九翊,手上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被麻布乱裹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案台前,提着手中的东西单膝跪下,道:“东西已经弄到了。”
晏谪江一手揽着舒雨微的腰,一手搭在桌沿,轻轻地挥了几下,那人立刻会意,放下东西便转身离开。
屋门再度被关上,晏谪江放下了怀里的舒雨微,低声道:“你自己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舒雨微扭头看了他一眼,晏谪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侧脸,半垂眼帘打量着她,眼中似笑非笑,不知其所想。
舒雨微垂着眼,暗暗思索了片刻,便缓步过去,打开了那包东西。
麻布不止裹了一层,她心中泛起些好奇来,解到第三层时,她忽然发现下一层的麻布上,竟然沾了些血迹,愣了一下,舒雨微没再敢继续动手。
“怕了?”
晏谪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见她不再有所作为,便亲自蹲下身去,替她解开了剩下的几层。
那是一只被砍断了的血手,鲜血染得到处都是,刀口还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刚断掉弄来的。
舒雨微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身后那人扶住了她的肩膀,稍稍用劲,便揽她入怀。
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叫舒雨微生惧,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心,她连忙偏过头闭上眼睛,但血液的腥味却止不住地钻入鼻腔,叫她不禁难受的蹙了蹙眉头。
她捂着口鼻,疑惑道:“这是什么?”
晏谪江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只血手上,然而他神色漠然,与舒雨微的反应可谓天差地别。
“是杨文瑞的另一只手。”
杨?……另一只手?
舒雨微皱着眉头,快速回忆起来,须臾,她才扭头看向晏谪江,道:“莫非……是大少爷上回提到的,那位杨家的长子?”
说着,她又想起昨夜躺在床上时晏谪江所说的话,她于是再道:“莫非昨夜刺客的事情,是他所为?”
“他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晏谪江站起身来,拽着舒雨微肩膀上的衣角便朝案台边走去,又道:“昨夜刺客的事情,暂且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晏谪湘去查了,我自然也乐得清闲。”
他又坐回凳子上,这一次他没有抱起舒雨微,只留她在旁边站着。
“至于杨文瑞这个蠢货。”晏谪江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只血手,轻描淡写道:“他收买了昨晚上那个女人,想要从我这把欠条拿回去,我就只好断了他另一只手了。”
舒雨微蹙眉,道:“什么欠条?”
晏谪江侧过头去看她,又将胳膊肘柱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侧脸,似笑非笑道:“小脑瓜子想知道的还不少,与其去好奇别人的欠条,你倒不如想想,准备怎么给我还钱。”
舒雨微一脸疑惑:“啊?!还钱?我给你还什么钱?”
晏谪江微微偏头,扫了一眼桌上被丢得到处都是的碎片,又转回来看她,挑眉道:“你确定,你还能找得齐?”
舒雨微一阵无语,她咬了咬牙,又道:“你不是说,我到你身边来就不要我赔了吗?”
晏谪江反问她:“刚才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吗?”
“你这人……”她正想骂人,话到嘴边却又滑了回去,冷哼一声,舒雨微又道:“赔就赔,你等着好了。”
她一甩袖子,气鼓鼓地朝门口走去,越过那只血手的时候,还忍着恶心,故意隔着几层麻布踢了一脚,让血手翻滚了好几圈,弄得地上一路子的血迹,跟凶杀现场似的。
晏谪江看她这副模样,又笑了起来,声音清朗,与指尖弹响的琉璃茶蛊相融,颇为动听。
然而舒雨微却听得更为气恼,她正欲摔门而出,身后那人却又说话了。
“今晚之前把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不然,我就把你扔回地牢去。”
舒雨微:“……”
我可去你大爷的!
她狠狠的一摔门,力气之大,两扇门都被反弹了回来,又开了好大一个门缝。
“门摔坏了也是要赔的。”
舒雨微捂上耳朵,干脆不走着了,改用跑的,直朝院外跑去。
她一路跑到晏谪湘的院里,阿兰见了她,脸上竟头一次露出点点欣喜的目光,但转而却又皱起了眉头,声声关切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可是小少爷又欺负你了?”
舒雨微摇头否了她的猜测,又忙忙道:“阿兰姐,大少爷这会在吗?”
“他还在前厅接待来客。”阿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有些怜爱:“不过,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
舒雨微有些疑惑,便问她:“拜年的人还没有回去吗?可小少爷已经回到了院儿里了。”
阿兰冲她微微一笑,解释道:“小少爷说是今早有事儿要处理,提前跟老爷告过假了,老爷知道他向来不喜欢热闹,便也就应允了。”
原来如此……
舒雨微垂眼沉思了片刻,又忽地想起正事来,便道:“对了阿兰姐,你知不知道有一位白胡子、白头发,还拄着拐杖的郎中老爷爷?”
闻言,阿兰不假思索便回道:“你说的是江太医吧。”
舒雨微心中一惊,疑惑道:“他竟是宫里的太医吗?”
阿兰回她:“从前是,但如今已经不是了,几年前他似乎做了什么错事,就被陛下罢免了官职,赶出宫去了,至于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位江太医当年在太医院可谓是风光无限,除了陛下身边的御医以外,他便是这宫里头,医术最为高超的人。”
然而舒雨微对这些琐事其实并不关心,略略听完后,她便连忙又问道:“那阿兰姐,你可知道他人现下住在哪里?”
“就在永湘街的回春堂,离我们府也不远,出门右拐一里地左右就到了。”
闻言,舒雨微便冲阿兰微微笑了下,道了声谢后,便转身朝府邸的大门走去。
依着阿兰的话,舒雨微独自在大街上摸索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了那位江太医的回春堂。
她一进去,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便扑鼻而来,一排又一排的药架映入眼帘,几个药童正在忙碌着抓药。
进门的右手边,便是柜台,江太医正坐在那算账,隐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便探过头去看,发现来者是舒雨微时,脸上又挂起了昨日那般和蔼的笑容。
“呀,小姑娘,是你啊!”
他说着,便又拿起了身侧的拐杖,慢慢悠悠地从凳子上站起,又慢慢悠悠地越过柜台,走到了舒雨微的面前。
他躬着身看舒雨微,又道:“你今日过来,是自己想来的,还是晏公子又有什么需要?”
舒雨微 微微抬起头,便能跟他对上视线,她眨了眨眼睛,同他说道:“老爷爷,我想问问您,这京城里有没有哪户人家得了什么难缠的病,没人能治的?我想去试试。”
“难缠的病么?”江太医皱了皱眉头,独自思索起来,想好一会儿,他才略略想了起来。
“我记得……前些年,好像是卢家的老爷生了场怪病,什么都吃不下,一吃便吐。本来呢,他以为自己这只是普通的厌食症,谁成想,后来他的身上竟开始起一些红紫色的小疙瘩,又痛又痒的,还止不住的咳血,好在卢家是京城首富,家底殷实,他于是重金求医,来访者也自然络绎不绝,但是,却始终无人能治此病,甚至,都没人知晓那到底是个什么病。”
京城首富?重金求医?
舒雨微眼前一亮,忙问道:“那这卢家,现下在京城何处?”
江太医长叹一口气,一脸惋叹,道:“卢家啊,早就没了。”
舒雨微一愣,有些迟疑着问道:“京城首富之家,居然说败就败了吗?……罢了,老爷爷,我原也就是想凭借自己的医术,试试能否解治此病,所以您只需告诉我,这卢老爷,现下人在何处便可。”
她原也不指望能一下就找到个有钱人,能治一次病就给她一大笔钱。
舒雨微最初想的是,只要她能治得了一个人人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那她的名声便会迅速在京城传开,到时候,还怕遇不到有钱又怕死的富人?
“这卢老爷早就病死了。”江太医又叹一口气,道:“他的妻子早些年也过世了,而他的膝下,就只有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儿,去世以后,卢家的家产便都归在那女子的手里,所以卢家,才早就消亡了。”
舒雨微扶额,这说了不跟没说似的,就算神医系统再厉害,又不可能把死人给救活,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救活了,这不成了个灵异事件?那京城里的百姓,还不将她当成妖魔给赶跑?
舒雨微于是又问道:“那……京城里可还有别的人家,有什么治不了的病吗?……要还活着的。”
江太医再度皱起眉头,开始沉思,喃喃自语道:“别的人家……”
舒雨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了许久,却都不见他说一句话,甚至,他的神情和动作都不曾动弹一下,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舒雨微有些等不住,正准备出声再问一遍时,回春堂却又来了位新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