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对兄妹,可真是经历太过于相似。
若非机缘巧合,怕是今后在京城中,就算经常能见到彼此,也是当做陌生人。
想到这儿,云舒前夕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曲。
云染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压抑,既然如今已经相认了,倒是没必要深陷在这个话题之中去。
事先落在放在一旁的毒籍上,云染不着痕迹的转移开话题:“你还在想办法帮摄政王?”
“本就是答应好的事情,总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各种筛查毒药,进度过半了,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毒药就会筛查的差不多。”
云染皱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摄政王所中之毒,并非是每样毒药都在这本毒籍上,万一你最终得出来的各种毒药,是有残缺的呢?又或者,万一那些毒药都很棘手,并不是你能解决的呢?云舒,我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掺和此事了,那毒对摄政王而言,如今算不得太大的威胁,他内力雄厚,但凡毒素有任何发作的可能性,他绝对是第一时间用内力压制,在这京城,我的医术是最好的,我都没办法,何况是你?”
“哥哥。”云舒看着放在旁侧的那本毒籍,轻咬着唇,眼神中充满了倔强:“可我就是想做这件事!哪怕是没结果的,至少我想让殿下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是尽力了,况且……”
最后的话到了嘴边,云舒又不知该不该说。
与云染刚相认,有些话,她要说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的。
“况且什么?”云染追问。
云舒心一横,便还是说了出来:“况且我与殿下已经定情了。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他也待过一段时间,与我们算是熟知,如今在京城再遇,他又帮了我诸多,是缘分。”
“你确认好了吗?是真的喜欢上他,还是只出于感动?感情之事,不可儿戏!”
“此事哥哥放心,绝非儿戏,如今时过境迁,你我都经历诸多,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天真了,我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好不好,而且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觉得以自己如今的心性,也是可以承受的。”
云染叹了口气,“你既然这般想,我便没有再说什么的理由,遵从内心,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了。对了……白月霜已经被收押入监,估计很快裴悦便会知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
这个问题,云舒自认为可太明白了。
她桃红色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很快便说道:“依裴将军的心性,肯定会立即找去大理寺,要求放人。”
“是么?可他如今在朝廷内已经没了立足之本,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基本都得罪了,我能成为理寺,是摄政王提携,所有人都默认,我与摄政王关系不菲,在这个时候,他若是强行去大理寺要人,岂不是变相同时得罪我与摄政王二人?”
这话,在云舒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杏眸中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轻拨弄了一下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继续道:“哥哥的意思是,裴悦会坐视不理?若是这样,他和裴府岂不是更成笑柄?新婚娶妻没多久,发妻因为造谣被关入牢狱之内,身为丈夫,却不闻不问。”
事情要真是这般,云舒便有些唏嘘了。
毕竟之前在裴府的时候,那两人是多么伉俪情深,弄到这种地步,感情岂不是跟碎冰一样,一戳就散了?
“总之现在裴府已经到了末路,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推一把,可能就会让其完全倾倒,你明白我意思吗?”
云染很认真的看着她。
有些话现在不好明说,以免隔墙有耳,对他们都不好。
“我懂哥哥的意思。但如今推一把,顶多是裴悦失去官爵而已,这对我而言,还远远不够,裴家亏欠我诸多,我想要的结果是……裴家全员流放,抄家!”
“你……”云染身子往后仰靠,他是一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原来狠到了这种程度。
流放抄家,这可是犯了极大重罪,才会被这般判决,起码要是通敌或者极大的贪污之罪。
“哥哥。”云舒脸上表情很是淡定,“裴家这五年来,光是裴夫人便从我经营的商铺应声中前前后后抽走了上百万两银子,这些钱,我不愿就此打水漂,更不愿当做是喂狗,我只想能拿回来多少便拿回来多少,对我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裴府彻底从京城消失,否则,只要裴府还尚在,我便不会甘心!”
“你可真是……哎。行,我知道你的打算了!”
……
兄妹二人聊了许多。
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良久。
果不其然,大理寺的人找来了,将情况进行了简单汇报,大概便是裴悦要见他,不过没提放人的事情,估计是打算私下聊。
临走之前,云染再次看了眼毒籍,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些,低喃道:“知道劝不住你,我也不打算劝了,不用有些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与你说清楚了,摄政王权势极高,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身在暗中,无法查明身份,怕就怕你会因为调查毒籍的事情而暴露,我义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之前那次重伤,便是因为毒籍的缘故,所以初次见面,我才会语气不好,迁怒在你身上,现在你我相认,有些话,我不愿拐弯抹角,云舒,妹妹,我希望,你不会被牵扯进一些不好的事情中去,摄政王如今尚且无法将那些事情处理干净,你卷进来,只会……”
“我懂哥哥的意思了!”
“你懂就好。我觉得就算是摄政王,也并非真的是想指着你去帮他解毒吧?”
云舒回想起之前自己说要帮墨景澜解毒时,他脸上那奶人寻味的表情,轻轻点头:“的确,他对这件事,似乎是真的不怎么在意,此前说期待我研制出解药的那天,语气听着也不是很认真。”
“那便是了,量力而行吧。我先回大理寺处理事情,稍后处理完毕,托人来给你送结果。”
“好,有劳哥哥了。”
“莫要说客气的话,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道谢的话说出来,便显得生疏了。”
即便他们兄妹二人本就十多年没见,生疏是必然的。
云舒收好毒籍,将云染送出府,目送他走上马车,眼神释怀。
萦绕在心中最关心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还是最好的结果,她是真的高兴。
“恭喜姑娘了。”宁颖的声音从身后袭来。
云舒仰头看着天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如今可以说,事情都是朝着好方向发展的!但愿以后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吧。”
“姑娘人好,事情必会如愿!”
“但愿吧……”
……
一段时间后,大理寺。
云染的马车停下之后,大理寺的人赶忙迎上前来,毕恭毕敬的拱手汇报道:“大人,裴将军在里边恭候好些时间了,一直在问您为何还不回来。”
“这般着急?没说来意?”云染面不改色,双手负在身后,抬步往里走去。
那大理寺之人讪笑两声,“大人说笑了,您这前边刚带人抓了裴夫人,裴将军过来,肯定是想将人要回去,这目的,很是明显了啊!”
云染脚步微微一顿,转头冷冽的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这大理寺中的人,基本都是前任理寺的,他上任这段时间来,一直在填补前任理寺留下的诸多漏洞,说白了就是处理些破事,以至于那些原本破坏大理寺风气的人,他都还没来得及清除。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便是其中之一,自打他上任以来,可是没少出些歪门邪道的主意,云染都记在心里,只是在找合适机会铲除这些人罢了。
只不过,这男子还没意识到眼下的危机,反而像跟屁虫一样,继续跟在云染身边,自作聪明的往下说道;“这裴将军如今是把朝廷上许多人都得罪了,属下在想,您要不要借势拉拢他一番?呃……属下的意思是,现在裴将军正好是孤立无援,您若是这个时候帮他一把,他肯定感激,搞不好之后就会以大人您马首是瞻了!而且他现在名声虽然不好,可若是后边再立下军功,肯定又会在朝廷上备受吹捧,到那时候,怕是没几个人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在京城的事情了,就算知道也未必敢提,您……觉得呢?”
“本官觉得不如何。”话落,云染没再理会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这男子本不死心的要跟上去,奈何被云染身边的侍从一个锐利的眼神吓到了,便只能干巴巴站在原地,目送两人逐渐远去,却是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靠摄政王爬上来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现在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等过段时间,我不信你该贪的不贪,该拿的不拿!哼!装清高!”
说完这话,他又冲着云染背影啐了口唾沫,这才转身离去。
大理寺内堂,裴悦等云染这段时间,前后喝了两壶茶,坐立难安。
他自己也记得,云染第一次到裴府帮云舒看诊的时候,被他当做云舒的奸夫,还一通羞辱。
这件事也没过去多久,云染定是还记得。
如今他有事相求,定是要被云染为难。
正想着,堂门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起身,要迎接出去,却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做回来,强装淡定。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该放低姿态才对!
云染很快走了进来,冷漠的视线从裴悦身上扫过,随后径直走向主位落座。
一旁的侍女很快也帮他斟茶。
云染轻抿了一口,这才冷淡着开口:“裴将军来我理寺,真是稀客!记得上次裴将军来,还是因为云舒。”
裴悦尚且不知云染与云舒之间的关系,一句话便撞到了枪口上:“看来云舒真是好手段,连理寺大人都拉近了关系!”
“好手段?裴将军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云舒是我亲妹妹!她对我需要用什么手段么?倒是裴将军与如今这位新夫人,这层出不穷的手段,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怎么,难道是家妹把你们给逼成这样的?”
裴悦紧捏着拳头,脸色阴沉,他是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兄妹关系!
既是如此,今日救霜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裴悦现在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根本没耐心说一些软话,口气很硬朗:“云舒在和离之前曾许诺我一些条件,确实没有做到!我就算是用了一些手段,也是正常!”
“可舒儿告诉我,在裴家那五年时间里,可没少被你们压榨,府内所有开支都是靠她,单就这件事,裴将军怎么算?”
“她既然嫁到了裴家,多谢付出也是应该的,何况,裴家情况如何,我早就与她说明过,是她自己执意还要嫁给我!如今又受不了了?说些败坏我名声的话出去!”
“啪!!”
裴悦话音刚落,云染便将手中瓷杯用力摔碎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那名侍女宛如惊弓之鸟,连忙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出。
云染冷漠起身,眼底闪烁着杀意:“裴悦!云舒是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不错,可这一切并非是理所当然,从你们裴家为了利益为了外室,不把她当人看的那一刻开始,她有权反击!”
“霜儿不是外室!”
“好,很好!一个没经过主母同意,便因怀有身孕而被带回家中的女人,对你裴悦而言,不是外室?可在外人看来,可都觉得是这位外室夫人,挤兑走了云舒,加上散布流言,我对她是毫无容忍!裴将军今日来,是想赎人吧?那云某便把话放这里了!你带不走她!按照律法,散播不实流言,处以半月监禁,并给予公示!”
“云染,你不要太过分!霜儿只是个弱女子,你这般做,是毁了她的名誉,让她今后在京城内如何抬头?”
“她能否抬得起头重要么?我只知道,云舒如今的名声,算是因为你们裴家彻底毁了,事情你们做到这种地步,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承受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