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
良妃手一抖,喂进四皇子嘴里的金丝汤洒出来一半,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道:“什么?你说……是叶宝林杀了珍昭仪的葱葱,还挂在自己的门上陷害珍昭仪?”
宫女点点头:“娘娘,现在宫里都传开了,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叶宝……不……罪人叶氏,被挑断了脚筋,血淋淋的被送出宫去了。”
“哗啦!”
良妃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四皇子被还有点滚烫的金丝汤烫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均儿不哭……皓月,快些去拿干净的衣裳来。”
她抱着四皇子,后怕地摸着四皇子的脸蛋,眼睛里的恐惧还未散去:“菩萨保佑,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再由着叶氏那等恶毒之人住在永安宫,还不知道本宫的均儿会不会遭她毒手,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皓月赶紧让下面的人找了烫伤药来,幸而四皇子只是轻微的烫红了一些,哄一哄便止哭了。
他瘪着嘴:“母妃,珍娘娘宫里又养了一只小猫,名字叫念念,儿臣可不可以也养一只?念念太可爱了。”
“不行哦!”
良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看珍娘娘养的小猫,总是被坏人杀死,如果你的小猫死了,是不是会很伤心?”
四皇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念念是自己的宠物,被叶娘娘杀掉的话,自己也会很难过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以后休沐,可以和大皇姐、二皇兄一起去珍娘娘宫里陪念念玩半个时辰吗?”
“她们都去,你自然也是可以去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得到母妃的允许,他高兴得都跳起来了。
坤宁宫——
张太后座下除了庶妃和已经康复的张嫔,还有跪在地上的皇后。
鸾鸟形状的巨鼎摆在屏风后,燃烧的沉水香从鸟嘴里吐出一阵阵袅袅青烟,整个坤宁宫的大殿内都飘散着一股庄严、沉着的香气。
皇后已经白了脸,本就操劳得过度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啪!”
一本折子摔在皇后的额头上,砸得她眼睛里面都冒出了一个个的小光点。
“皇后,哀家将中宫打理后宫的宝册金印交给你,是想让你为皇帝分忧,不要让他被后宫的女人绊住手脚,可你看看……
为了一个畜生,皇帝居然听了珍昭仪的耳旁风,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嫔妃,这不是打你皇后的脸吗?
你还能容得下她?”
皇后正在想应对之法,却听张太后略带逼迫的语气道:“听闻你年前身子就不好了,若是觉得处理宫物力不从心,哀家让淑妃和张嫔来帮你分担一些。
你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早日为皇帝诞下嫡子。
否则长久如此,国母于生养不利,你觉得你这后位还能坐得稳吗?”
手指狠狠地陷入掌心嫩肉,皇后脸颊染上病态的潮红。
她难道是没有生养过吗?
嫁给尚是太子的宋闻璟第一年,她就生下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两年后又生下次子,只是她福薄,都强留不住。
大皇子刚满八岁就得了疫,病情恶化役于宫外,二皇子六岁时就被人发现溺死在水池中。
苏家动用人脉调查,得到的结果始终是失足落水。
从此以后她这颗心就很难再热起来了,听到要让她生孩子的话,她的心里就很抗拒。
可她做为中宫皇后,没皇子傍身,终归是不成的。
张太后并不知道她打算借腹生子,若是知道的话,估计会让宋闻璟直接废后。
“皇后将朕的后宫打理得很好,就不劳母后操心了。”
纷纭跟在宋闻璟身后,脚步不露痕迹地走向苏皇后,与王德贵一起,把苏皇后扶了起来。
宋闻璟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拉着苏皇后的手就要走。
“呯!”
“你给哀家站住!”
桌面因为巨大的拍打而发出响声,张太后在淑妃的搀扶下起身,拦住宋闻璟:“皇帝如今羽翼颇丰,对自己的生母也不恭敬了,可是要天下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不孝?”
“没有人敢骂朕。”
宋闻璟坚定地回望强硬的太后娘娘:“自朕登基,朕知人善用,天下太平,何人敢骂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
何人敢骂?
宋闻璟的脸上只差写着:谁也不敢骂,只有太后娘娘您仗着身份,在后宫耀武扬威,搅风搅雨。
张太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颤颤:“哀家……哀家从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让你屁股底下的龙椅坐得更稳,你就一定要抓着哀家这点不放吗?
张家强大了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舅舅还会害你吗?哀家会害你吗?”对于她的激动愤怒,宋闻璟眼神冷漠,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母后莫要忘了,这天下姓宋不姓张,朕也是宋氏子孙,并非你操控朝政的窝囊棋子。”
什么为了他好?
不过就是看他是亲生儿子,比较好操控,所以才让他登基为帝。
把自己的野心包装成母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的继续伤害亲生儿子,简直不可理喻。
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宋闻璟就松开了苏皇后的手,转头吩咐她:“日后慈宁宫再传你,你就让你宫里的人去回了,今日若不是朕来得及时,有你好果子吃。”
语气里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少年夫妻终归是有情分在的,平日里闹得再凶,在该一致对外的时候,皇帝从不会让苏皇后一人面对。
往往救苏皇后于水火的,总是宋闻璟。
这让她如何不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不该有的期许和感情?
“臣妾知道了。”
苏皇后点点头,目光柔柔:“珍昭仪怎么样了?”
宋闻璟摇头:“太医说她体内有寒气,调养了大半年,也快痊愈了,这次流血不止反倒是好事,接下来再吃几幅药,便于子嗣无碍了。”
叶氏被撵出宫时,发了疯似的朝珍昭仪冲念念,要不是宋闻璟反应快,人就要被她撞伤了。
但珍昭仪当时好像受了惊吓,下身流了好多血出来,皇帝还以为她有了孩子不自知,赶紧召了太医来。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并非大家以为的小产。
玉芙宫的炭盆烧得旺旺的,妙霞将窗子都关了起来,只余留了几条窗户缝,怕空气不流通,烧着炭盆会中毒。
春桃端了一碗热的红糖水来,里面温着一个整鸡蛋,还有红枣、枸杞等温补之物。
“娘娘,你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
还以为她家娘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却因为她们的疏忽而流掉了。
玉芙宫墙角有葱葱的部分身体器官,还是陈康公公去岁安排小太监们扫雪的时候发现的。
他当即便下了死命令,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分毫,否则让他抓到了,一律送去辛者库做苦力。
沈时鸢知道之后,才布下了今日这个局,葱葱也总算可以安息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血崩”,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沈时鸢来了癸水,不能侍寝,敬事房便撤了她的绿头牌。
头几天皇帝宿在蒋贵妃和淑妃宫里,第五天却有消息传出来,皇上在翻了张嫔牌子的当晚,在半路上碰到一个秀女,那秀女承宠了。
今儿个一大早,皇帝的圣旨已经晓喻六宫,储秀宫的姜采女被封为姜宝林了。
皇后的坤宁宫里,一如既往的很热闹。
沈时鸢肚子还疼着,苏皇后出来前,都在闭目养神,也没人敢上来找不痛快。
毕竟前几日罪人叶氏的双脚被废,从永安宫至宫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流了好长一段路,看到的人都怀疑她会血尽而亡。
宫里突然起了一阵流言,说叶氏的脚筋是沈时鸢挑断的,还说叶家全家被逼着离开京城,也是沈时鸢向皇帝撒娇,让他撸了叶大人的官职。
这样赶尽杀绝的,只是为了一条猫,真真是好睚眦必报的性格。
现在后宫里的人提起皇帝的宠妃,可不仅仅提起蒋贵妃的名字了,里面珍昭仪出现的频率,竟也不比蒋贵妃少。
只不过蒋贵妃家世显赫,仍占着上风的。
沈时鸢努力了快一年,也终于有了点宠妃的形象在外。
“那芍药几时能开?我想移栽一株去瑶华宫,到时候皇上见了也会喜欢的。”
淑妃和沈时鸢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玉芙宫得方向走,就听见了这样一番话,她翻了个白眼,眼神看着前方:“喏,那就是叶宝林了,皇后娘娘将她安排在本宫那里,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本宫一点都不喜欢她。”
淑妃这人性格直爽,但也不是无缘无故会对人恶语相向的人。
沈时鸢好奇的看着正在折芍药枝的叶宝林:“臣妾瞧着叶宝林好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她做了什么让淑妃姐姐不高兴的事儿了?”
淑妃先是脸一红,然后在沈时鸢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说完羞愤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沈时鸢也稍微瞪了一下眼睛,不过她不是为叶宝林做出来的事而感到惊吓,是没有想到,后宫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和她走同一条路子的后妃。
“她……她叫得那样大声,野猫发情的时候才有那种声音。本宫听了都觉得尴尬,她第二天怎么若无其事的给本宫请安的?”
沈时鸢只能说,她在那事上,能让淑妃这种伺候了皇帝快十年的妃子都面红心跳,还是有一定功力的。
这世上哪有男人能抗拒得了?
更何况他们这位皇帝宠幸妃子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委屈自己,有如此尤物,岂有不吃到嘴里的道理?
可沈时鸢也更相信,她这来自异世的灵魂,才是攻心又攻身的高级猎手,对叶宝林,才是一时的新鲜感。
走得近了,淑妃才看了看沈时鸢身上杏色披风,又看了看叶宝林身上那件同色系的,突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本宫说今早见着她的时候怎么无端端眼熟,你觉不觉得……她好像在模仿你?”
就连穿的衣服风格,发髻款式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时鸢挑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淑妃姐姐可还记得,臣妾第一次和蒋贵妃娘娘起冲突,也是因为臣妾摘了一朵芍药花?”
她只摘一朵,就已经被蒋贵妃罚在地上跪了两个时辰,叶宝林比较厉害,她都是整枝整枝的折断。
“你……”
淑妃正要说话,眼见着蒋贵妃的步辇已经念念,她赶紧拉着沈时鸢躲到一边,露出叶宝林折花枝的欢快身影来。
“放肆!”
此处芍药是宋闻璟与蒋贵妃情浓之时种下的,见证了他们最轰轰烈烈的那段爱情,蒋贵妃向来珍惜。
如今到了芍药花的花季,树枝上已经结出了好多花骨朵儿,却被叶宝林那样粗鲁的折走了三四支,气得蒋贵妃立马叫停步辇,怒气冲冲地大步过去:“你是何人?哪个宫里的?”
叶宝林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蒋贵妃杏眼圆瞪,冲念念就甩了她一巴掌。
这后宫无人不识蒋贵妃,叶宝林以及叶宝林身后伺候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贱婢,谁允许你碰本宫的芍药花的?”
无非就是历史重演,沈时鸢无心看戏,拉着淑妃,绕过那是非之地,回了玉芙宫。
后殿的小菜园里,各种瓜果蔬菜长势喜人,淑妃身后的宫女装了一篮子的青菜:“咱们大公主就想着珍昭仪您宫里的青菜,说您这里的菜,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沈时鸢又多装了一些给淑妃:“那就让大公主随时来,想要什么菜挑就是了。”
淑妃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该不会除了模仿你的脸,还要模仿你一路来是如何晋封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叶宝林非要去招惹蒋贵妃呢?
“赝品终究是赝品,臣妾不急,淑妃姐姐也无需着急。”
沈时鸢笑着送淑妃走后,心中飞快盘算。
叶宝林,是……皇后娘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