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霞皱着眉看着地下东倒西歪的酒盏:“主子,别喝了,酒多伤身,您写再多的祈愿灯,皇上也不会来的。”
春桃也跟着道:“你还不让奴婢们写上你的名字,好歹要是某一个被皇上捞上来了,他也知道是谁在牵挂他吧!哪有你这样的?”
脸蛋坨红的沈时鸢抱着酒瓶坐在房间门口的长廊护栏上,双眼迷离道:“我写这些……又不是给皇上看的……”
妙霞气得跺了跺脚:“那这闷酒娘娘又是为谁喝的?”
“为……为……”
沈时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花树下,拿着酒瓶翩翩起舞:“我能为谁呢?”
玉芙宫的风铃摇曳,是有贵客已至的信号。
沈时鸢将酒壶扔在地上,低低的、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我想念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我,那我就为了我自己吧!”
酒瓶被抛向远处,碎裂声响起,宸昭仪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是跳起舞来,嘴里还唱着戏腔的歌谣:“在……”
月光温柔的洒向人间,玉芙宫前殿种下的桃树已经有了一些桃花绽放,晚风一吹,便有漫天花雨飘落。
树下的美人穿得清凉,一件白色裹胸短得包不住她平坦的小腹,细柳似的腰肢如细枝摆动,弱柳扶风正是这般。
下身配了一条同样白色的宽大的裙子,布料柔软飘逸,外面就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舞动时忽起大风,她的发丝和衣袂翻飞,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做那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她的歌声很动听,戏腔更是惊艳,可唱出来的曲子却伤感落寞,转了十几个圈的沈时鸢最后的结束动作站得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腰间的肌肤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搂住。
沈时鸢收起得逞的微笑,双目迷离恍惚地看着上方出现的俊美面庞,一时间没有反应。
玉芙宫的宫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怀里的美人眨了两下眼睛,不见她笑,却见一滴泪从她的左眼滚落,从脸颊蜿蜒而下,最后晶莹的凝结在下巴处,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决堤,美人无声哭泣,最后醉倒在宋闻璟怀里,纤弱的身子让他惊觉,宸昭仪好像……瘦了许多?
春日夜寒,她又穿得这样少,喝了酒还跳舞,实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宋闻璟有一瞬间的气闷,抱着沈时鸢,将她放进寝殿当中才发作:“你们这帮狗奴才,到底是怎么照顾宸昭仪的?怎能由着她胡闹?”
妙霞和春桃是贴身伺候宸昭仪的,皇帝一动怒,她们俩率先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宸昭仪娘娘宽厚仁爱,对奴婢们都如亲人一般,奴婢们就是万死也不敢怠慢了娘娘,可……可娘娘近来忧心,每餐半碗饭都吃不完。
今日……今日又不知为何突然感伤,说……说……”
妙霞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宋闻璟皱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春桃神情决然,一头磕在地上:“皇上,宸昭仪娘娘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对奴婢们也不太爱吐露心声,再多的苦楚都是自个儿消化,自从娘娘在冷宫中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太后……太后娘娘也因张嫔娘娘小产一事对娘娘多有为难。还有蒋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都明里暗里的……今日又听说了皇上为姜宝林发作了贵妃娘娘,未免……未免悲从中来……”
春桃说得含糊其辞,但宋闻璟自个儿已经脑补了好些个沈时鸢被欺负的画面。
这是在告诉他,宸昭仪受了那么多的苦,只为了可以在皇帝身边陪着他而已,可太后不容她的真情,蒋贵妃处处算计,皇后娘娘表面宽和,背后也不知如何……
宸昭仪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不愿与他诉苦,也从不告状,她总是那样开心,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每每皇帝与她在一起,都是最放松的。
原来她自己,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皇上……”
床上已经醉迷糊的沈时鸢抬手捉住宋闻璟的袖子:“泊郎……不要……不要……”
她好像做噩梦了,紧闭的眸子颤动着,却怎么都睁不开。
“你们都退下吧!”
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一方算计,一方疼惜,这便是同床异梦了。
宋闻璟抱着怀里睡得沉沉地宸昭仪,怕她肚子还疼,搓热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
从前嫔妃们来癸水,莫说睡在一张床上了,就是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不行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从不曾为了谁破例。
一开始关注宸昭仪,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在后宫中独树一帜,后来又觉得她性子天真烂漫,真诚善良。
现在,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德妃多一些,还是宸昭仪更得他欢心一些。
夜深人静,正是适合思考的时候。
德妃是他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所以他对德妃,处处都是不同的。
蒋贵妃是他登基后,拥有那么多的女人中,最让他开怀,他见过最明媚爽利的女子……
他对皇后有敬重,有愧疚,独独没有爱。
而宸昭仪呢?
她拥有德妃和蒋贵妃都不及的美貌,性格更像是德妃与蒋贵妃的结合,却还有她们没有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
有时候宋闻璟会觉得,宸昭仪好像幼时的自己。
所以他忍不住怜惜她,疼爱她,想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他没有对一个女人有喜欢到无法自控的情绪,但宸昭仪总能一次次打破他的规矩,让他为了她破例。
难道,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喜欢吗?
他是,真心喜爱宸昭仪?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惊得宋闻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可能!
他爱他的江山,爱他的百姓,甚至爱他得用的大臣,就是不可能将真心这种东西,交给后宫的妃子。
身侧之人翻了个身,十分依恋的往宋闻璟身边靠了靠,一张泛着桃粉色的小脸毫无防备的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