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长泽能在金葵教总舵有一席之地,自然不是呆傻之辈,岂能听不出百川的激将之法。只是一来其自认功力远胜于面前的头陀,断不会输给他;二来自己刚刚执掌幽州分舵不久,立足未稳,既然要重塑幽州分舵,自然需要机会显露些本领立威。
百川一直努力运作地狱道恢复气力,如今已然回复了十之**,见赖长泽许下三招之约,心下大喜,强压住声音里的激动,双手合十向赖长泽拜了拜:
“贫僧惶恐,既然舵主看得起贫僧,还请舵主指教。”
“舵主,这怎么能……”刘头领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赖长泽一个眼神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语半句。
“还愣着干嘛,四下散开,这么点儿地方,可不够咱们活动的!”
众喽啰闻言,纷纷后退,为二人让出一片空地来。
赖长泽走上前来,右手背在腰后,左手成掌轻轻抬起,举手投足间竟真的有些高人的意味。百川见状,先将九百里拉到一旁,以免误伤,随后也走上前来站定,双手依旧合十。
“好小子,你这架势倒是精妙,”赖长泽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许赞叹,“只可惜遇到了咱,便如硕鼠遇狸猫,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百川的架势颇为隐秘,为的是一旦开战可以迅速出击或格挡,以求出其不意,如今却被赖长泽一眼看破了玄机,百川难免吃了一惊,却也并不慌张,悠悠回道:“赖舵主见笑了,雕虫小技,自然入不得舵主的法眼。”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大爷要出招了,小心了!”
百川闻言,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赖长泽的攻势发出。
只见赖长泽左手猛然发力,掌心收聚出磅礴真气,一掌击出,磅礴的掌风裹挟着热浪,直奔百川攻来!
百川哪里想到开局便是如此攻势,连忙催动山魈戏,翻身跃起,向一旁闪去,那掌印卷集着热浪与百川擦肩而过,轰在了树干上,怀抱粗细的乔木发出阵阵崩裂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弯腰,绽出焦黑的裂口,终于轰然倒下。
众喽啰都被这招镇住了,心中暗自赞叹赖长泽的武功高强,不愧为总舵使者,当下竟都自发喝起彩来。
赖长泽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左手再次捻起胡子梢来,满脸的得意。他故意用了这么声势浩大的一招,一来是教百川开开眼,二来也好在众教徒面前立威风,便于日后驱使。
百川见那大树的伤势如此,盘算起那一掌的威力来,深感此人功力深厚,与大师兄广度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更加笃定了之前的判断,对眼前的赖长泽更添几分忌惮。
“小子,刚才大爷这招《葵藿赤阳掌》,感觉如何啊?”赖长泽问道。
百川知道他是想从自己嘴里听些奉承之言,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赖舵主武功盖世,贫僧自愧不如。”
赖长泽松开了捻着胡梢的手指,摆了摆手,装模作样:“客套话就免了。不过,大爷看你倒是顺眼,既然自知不是敌手,不如就加入咱金葵神教,共图大业,如何?”
百川哪肯同意,连忙回道:“多谢舵主美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贫僧无甚才干,难堪大用,恕难从命,只求赖舵主大发善心,放贫僧离去。”
“好小子,既然如此,接好大爷第二招吧!”
只见那赖长泽脚下一震,飞身便向百川攻来。百川见他虽身形矮小,来势却分外凶猛,不敢托大,连忙出招,与赖长泽掌对一处,正是先前驯马时使过的释空掌,霎时间气浪汹涌,刚一对掌,百川立刻察觉到这股劲力难以抗衡,更有一阵热力侵蚀而来,连忙催动地狱道及畜牲道之法门,生生接住此掌。
还不等百川松下气来,赖长泽左掌略微偏移,直攻百川心口,百川连忙以另一只手守住心口,几个呼吸之内,赖长泽便单手攻出数掌,百川凭借双手便利,以畜牲道补强掌力,以地狱道填充消耗,方可堪堪招架,却也是被震得掌心发麻,一时间被赖长泽攻得连连后退,赖长泽却步步紧逼,众喽啰见赖长泽稳占上风,纷纷叫好。
如此下去,必败无疑,硬碰硬难以取胜,百川只得一面招架,一面观察起这单手连环掌的路数来。
又对了七八掌,还真叫他看出了些门道。
这套掌法攻势刚猛,动作大开大合,虽威力惊人,但中线却难以防守,估计原本是套交替出掌的双手掌法,一掌击出时,另一只手可以守住中线,弥补缺失,如今赖长泽以单手出战,这才叫百川抓住了破绽。
只见百川右手接住一掌后,趁赖长泽劲力未收的间隙,左手伸出两指,以雷霆之势刺向了赖长泽胸前的膻中穴,用的乃是鬼道七式中的点穴功夫《念指》。
《僧祇律》云:“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所谓“念”,是为佛门中最小的时间单位,故而念指以出招迅捷、精准为特点,修习到境界后专破高手护体真气,威力非同小可。
赖长泽眼见破绽受袭不敢托大,却碍于不用右手的约定无从防御,只得连忙后退,避开了这一指。
百川见这招奏效,终于得以喘息,又是一拜:“多谢赖舵主手下留情。”
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抓住破绽,按说赖长泽是要失些颜面的,但赖长泽来不及计较这些,心中升起一丝顾虑。
赖长泽虽然武功在江湖中算不得顶尖,但半生走南闯北,见识着实不浅。先前对掌时尚且不能确认,但百川攻向自己膻中穴的那招念指确定了他的猜想。
这小子用的是灵隐寺的传宗功法《六道金刚》。
若是闲散游侠,赖长泽断然是不会在意的,但若是出身高门大派,那他就得权衡一下冲突的后果了。若真是灵隐寺弟子,不如就做做高手风范,将他放了,两边都能好看些。
于是赖长泽张口问道:“好小子,还真有些本事,你叫什么名字,师出何门何派?”
百川本想编个谎话糊弄过去,毕竟出门在外,能少些麻烦是最好的。但转念一想,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就这么破了戒,所谓修行又从何谈起呢?
更何况自己已经给双方留好了台阶,应该不会再生出甚么事端了。
于是百川从实回答道:“贫僧百川,是从蓟县慈海寺出门苦修的行者。”
慈海寺在幽州算是颇有名声,与杭州灵隐寺也是关联密切,按说赖长泽也该放行了,但面前这头陀的姓名确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百川?”赖长泽捻起胡梢,想起了什么,笑道,“小子,你的俗名叫什么?”
“不瞒施主,百川也是贫僧的俗名,我本姓赵,名叫赵百川。”百川答道。
赖长泽闻言,捻胡子的手停了下来,笑容渐渐收起:“你是幽州人?几岁做的和尚?”
百川眼见赖长泽反应不对,小心问道:“难道贫僧曾与赖施主有过交集不成?”
“十一年前,你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小儿逃荒,是也不是?”赖长泽松开了胡梢,语气愈发凌厉,百川听得愈发心惊,绞尽脑汁,抽肠刮肚,也想不出自己何时跟这种江湖人士有过什么交集。
见百川不作回应,赖长泽心中有了判断,身形一动,再次以掌攻向百川,百川吃了一惊,连忙招架,不料两掌相接后却有一阵麻痹之感沿着被抓住的手臂传递而来,痉挛随后赶上,剧烈的痛感悍然侵遍全身。
只一个呼吸,百川便倒在了地上,浑身使不上力,止不住地抽搐:
“这……这是……甚……么妖……妖术……”
“萨满雷法,小子。”
赖长泽看着只能任人宰割的百川,一脸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