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庙堂列传 第十六章 果因两相系 下

百川先前整个人一直被泡在水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旁坐了个猴子，只当是九百里野性大发故而奔腾起来，出于饥困交加、浑身湿冷，便也不再动作，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百川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悠悠醒转过来，一副硕大的毛脸雷公嘴赫然眼前，吓得他虎躯一震，叫出了声来。

见百川醒了，那猢狲直起腰，将头从百川眼前挪开，转过身来专心御马。

“这……这猴儿哪里来的？”百川心有余悸，却又发觉自己浑身上下似乎已经不再酸麻，连忙试图运气恢复。碍于马儿颠簸，地狱道的运行仍然不甚顺畅，但并非无法运行，总归是胜过先前，真气开始缓缓恢复了。

那猢狲的御马手段实在精妙，仅靠拉扯鬃毛便能驾驭九百里按其心意驰骋如风。过了许久，百川发觉九百里的速度有所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听得右边有澎湃水声传来，周遭有丛林遮蔽，眼看是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偏僻之处，百川终于安下心来。

“终于停下来了，也……”

“好”字还未出口，一阵疾风打在百川的身上，林木与土地竟开始迅速远离，一泊带着水花的水面飞入眼帘。

这马儿居然又要往水里跳？

“吾命休矣……”百川叹了一声，随即屏气闭眼。

“哗——”

激流拍打在百川身上，想象中的浸泡感却并未出现。百川试探着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四周一片黑暗。随着九百里的移动，前方渐渐显出火光，百川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山洞之中，回头再看，身后乃是一片瀑布。

这是，进了水帘洞？

还不等百川多想，一阵略显沙哑的笑声从山洞深处传来：

“小东西，可算是把你给等来了。”

那声音有些苍老，语速慢慢悠悠，几乎是一字一顿，像是在逗弄学语小儿一般。

声音的主人缓缓现身，但见此人：

【神魂放浪，污面蓬头；

形骸颠倒，纳垢藏油。

袈裟残破，百家十色成就；

葫芦荡漾，万斗千樽入喉。

衣履残缺毋论，心修不满未尝。

腌臜菩萨癔金刚，潦草罗汉形象。】

“不知师兄何人，在这种地方等待贫僧，是何缘由？”百川眼见来者是个脏臭和尚，同为佛门中人，便小心地套起近乎来。

“师兄？”那脏臭和尚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了些，“你这小子，洒家好心救你，你倒占起洒家的便宜来了？”

“救……救我？”百川一时摸不着头脑，却看见那猢狲不知何时已经跳离马背，骑上了那和尚的脖子，伸出手在那和尚打绺的头发里抓起了虱子，方才反应过来这猴子乃是脏臭和尚派来救自己的帮手。

“多谢法师相救，还未请教大名？”百川连忙道谢，介于他似乎不愿意自己叫他“师兄”，只得以“法师”相称。

“叫法师却又生分了，”脏臭和尚开始为百川松绑，说起话来依旧慢慢悠悠，“你师父缘明是洒家的师兄，论起来，你该叫臭和尚一声二师叔才好。”

“二师叔？”百川一惊，“莫不是杭州灵隐寺，‘歪罗汉’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