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正做着美梦的季秋,顿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
再仔细听一听,季秋顿感这敲门声的节奏,竟是如此熟悉!
顶着额头上冒出来的三根黑线,季秋光脚下地,一把拉开房门,朝着门外气急败坏的嚷嚷道。
“今天又不上差,你来喊我做什么?”
“...我忘了...”
看着一脸无辜的崔兴,季秋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若是换做旁人,季总旗这时候估计已经发火了。
可面对崔兴,季秋虽然恼怒,却是气不起来,甚至还反思起了自己。
难不成,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特地派你来折磨我?
看着季秋怀疑人生的抓狂模样,可能是出于内疚,崔兴赶紧开口,转移季秋的注意力。
“总旗,你听说了吗。”
“汪府昨晚出事了。”
“哦?”
这不巧了吗!
季总旗昨晚还念叨着汪大人呢,今天便有消息了?
季秋猛地扭过头,饶有兴致的询问道。
“出事?”
“难不成是着火了?”
“汪大人没逃出来吧?”
“......”
“倒也不是着火了...”
“昨晚,汪府传出来一声怪叫,吓人的很。”
“听旁人说,这是汪大人的声音。”
“不少人都在传,说是汪大人疯了!”
汪广洋疯了?
听说汪府没有着火,季秋本来还微微有些失望。
没着火,哪算什么出事啊!
没想到后面还有喜讯!
看在他和汪广洋也算有点交情的份上,季秋立刻关切的继续追问道。
“怎么样?请医生瞧了没有?”
“有痊愈的风险吗?”
“......”
崔兴颇为无语的看了季秋一眼,心说你是有多恨汪广洋啊?
“具体啥情况,卑职还不知道。”
“不过有人说,早上汪广洋拖着病体,一瘸一拐的往中书省当差去了。”
“若是真的,汪大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嘁,无趣。”
季秋失望的挥了挥手,心说我都准备买鞭炮庆祝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这不是欺骗我感情吗!
嗟叹连连的穿好衣服,季秋走出房门,和崔兴并肩站到一起。
一年多的征战,让季秋的个头窜了不少。
曾经和崔兴一般身高的他,此刻却是比崔兴高出半头。
再搭配上身着的贴身劲装,顾盼神飞间自然流露出的从容与自信。
啧!
好一个英气的少年郎!
“你且去跟弟兄们知会一声。”
“这段时间好好休息,陪陪家人。”
“再过一点时间,有新差事等着咱们。”
“是。”
随手将崔兴打发走,季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哼着小曲,朝着刘府信步而去。
“叔父!”
近了刘府,季秋忽的听见一声激动的呼唤,紧接着便是一道人影,“唰”的一下来到季秋身前。
刘琏直勾勾的盯着季秋,那眼神,就仿佛季秋是他失散多年的情人似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事情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自打季秋出征后,刘琏就再没去过秦淮河畔的画舫,更没见过那些歌声婉转,模样动人的花魁。
刘琏至今也没个婚事,平时更是无缘得见适龄的女子,能不牵肠挂肚吗!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小姐,没出嫁之前,是不兴出门走动的。
一方面,是因为世道不太平,出门若是遇到个“青纱帐”,很容易便会被人连同随行的丫鬟,一起掳走。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于礼不符,要不怎么会有个“待字闺中”的说法出来呢。
当然,这些说法只有大户人家才讲究,普通人家甭管男女,年纪到了就得帮家里干活。
问题是,刘琏也看不上这样的姑娘啊!
这些烟熏火燎,风吹日晒的普通女子,哪有画舫上的妩媚佳人,更懂男人的心思呢?
刘琏此刻虽然看着季秋,但他看的也不是季秋。
而是秦淮河畔的伊人轻笑,是自己即将恢复的美好生活!
想到这,刘琏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一个滑铲便扑到季秋身前,激动的嚎啕道。
“叔父啊!”
“我可想死你啦!”季秋:“......”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
“你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没了呢。”
颇为嫌弃的将刘琏从地上扶起,季秋扶着他的肩膀,打量片刻,很是同情的点了点头。
“看你这模样,确实是遭罪了。”
“行了,擦擦眼泪,叔父回来了,有你的好日子过。”
“嗯!”
刘琏激动的点点头,对季秋的话是半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
叔父怎么会骗我呢?
“叔父,莫不是要拜访家父?”
“侄儿这便领你进去。”
叔侄二人热络交谈,一路上畅通无阻。
刘府过往的下人见状,一转头便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痛心疾首。
少爷啊!
完了!
“哟!老师,吃饭呢?”
“这不巧了吗!”
季秋也不客气,一屁股便在刘伯温对面落座。
待到刘琏亲自给季秋拿来碗筷后,季秋便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此时的刘琏,满脑子都沉浸在季秋归来的喜讯中,没有注意到刘伯温愈来愈阴沉的脸色。
刘伯温的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季秋在自己府中,白吃白喝。
自己儿子,还一口一个“叔父”,叫个不停。
就连他自己,有事没事还得给季秋背个锅,顺便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低血压。
这么一看,刘伯温居然没有崩溃,心理素质可谓是相当过硬了...
待到季秋酒足饭饱,刘伯温顿时对着刘琏呵斥道。
“今日的功课温习完了么?”
“还不快去读书?”
“是...”
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刘琏脚下却是迟迟没有动作,舍不得离去。
看着满脸不情不愿的刘琏,刘伯温顿感一股老血直冲天灵盖,老脸涨的通红。
逆子!逆子啊!
为父的话都敢不听了?
季秋见状,感觉气氛不对,立马打圆场道。
“大侄儿,我和老师还有事情要忙,不方便带着你。”
“你且去读书,叔父晚些时候,过来找你,带你出去散散心。”
“好嘞叔父!”
“侄儿这就去读书!”
有了季秋这句话,刘琏终于如愿以偿,立马迈着欢快的脚步,朝着自己的书房跑去。
激动之下,刘琏甚至忘了给刘伯温,打声招呼...
见刘伯温呆呆地望着刘琏离去的背影,季秋顿时好奇的发问道。
“老师,你怎么了?”
足足过了好半晌,刘伯温才收回视线,脸色复杂,语气更复杂的回应道。
“没什么...”
“老夫只是有些感慨,幸好老夫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季秋:“......”
“唉!”
悠长一叹,刘伯温主动站起身来,对着季秋邀请道。
“走吧,文和。”
“是时候去拜访宣国公了。”
“嗯。”
这本来就是商定好的事,季秋当然不会推辞。
谁料刚出门口,刘伯温便是回过身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季秋。
“文和,忘记问你了。”
“对于预言一事,你有什么见解吗?”
“老师说笑了。”
“我又不懂阴阳命数,能有什么见解啊。”
刘伯温却是跟没听见似的,依旧死死盯着季秋。
被季秋忽悠了这么多次,刘伯温早已免疫了季秋的这套说辞。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对于预言一事,季秋表现的还算上心。
依他平时散漫的态度,这份上心便是大大的问题。
定有蹊跷!
被刘伯温盯的是头皮发麻,季秋羞涩一笑,这才无奈的开口道。
“老师,既然你坚持,那我便说上几句。”
“我觉得吧,您这次要写的东西,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一种模糊的方向。”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若是用大白话,便能陈述出来的东西,那还能叫天机吗?”
由于不知道刘伯温府中,此时有没有锦衣卫的存在。
季秋不好把话说透,只能尽可能委婉的,向刘伯温表达自己的想法。
很明显,刘伯温听懂了季秋的暗示。
只见刘伯温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你继续说。”
“老师,这种事情,想来都是要讲缘分的。”
“有缘者,哪怕您写的晦涩难懂,玄之又玄,也能一眼明白您的意思,从中洞悉出天机。”
“无缘者,您就是当着他的面,耐心的给他讲解。”
“天机也不可能直接浮现,甚至还有可能发生改变。”
“您觉得呢?”
季秋的这番说辞,用人话翻译一下,便是要在刘伯温写出来的东西下面,加上一行注释。
最终解释权归季秋所有!
预言这种东西,就跟所谓的星座运势一样。
往狗身上套,狗都能中几条。
同理,只要刘伯温写出来的玩意,大而空泛,能够让人产生无尽的联想,怎么样都能解释的通。
这一关便是糊弄过去了。
而季秋作为刘伯温唯一的弟子,自然是要为老师分忧咯!
看不懂预言?没关系!
季总旗来给你翻译,保证和刘伯温的想法一模一样!
“老夫明白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只是一番简单的暗示,刘伯温便明白了季秋的意思。
微微点了点头,和季秋达成默契。
师徒二人继续上路,朝着李府走去。
“老师,你看那是不是宣国公?”
循声望去,刘伯温恰好看见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准备上轿,看样子是要出门办事。
刘伯温顿时一急,立马上前,高呼道。
“百室兄,请留步!”
“老夫有一桩机缘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