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萧相公乃陛下亲舅,十余年未曾亲见,故而常视陛下如少年,如今萧相不在,正是陛下一展才能之际,待萧相归来,想必也会登时醒悟自己过往之失,真正将陛下视为世间至尊,安守臣子本分。”
东方明闻言不住点头,“此言有理,阿舅在的时候,虽然有所倚仗,但也过于严苛了,朕乃天子,威权自专,此番正好趁他不在,做出一番事迹,如此等他回来便能知道,朕这天子不是白当的。”
董良一脸谄笑,“陛下圣明!至于这京中局势,内有萧相亲信执掌宫禁,外有巡防营守卫城池,更兼黑冰台在城中巡逻守卫。何人翻得起半点风浪?陛下尽可无忧!”
“哈哈哈哈!说得好!”东方明心结尽去,大笑着转身。
“陛下,咱们现在上哪儿?”
“先去御花园转转吧,等用了午膳,真人该进宫了。”
“是!”
......
午后,御书房附近,一间专门腾退出来的殿宇,如今布设着诸多道教的物件。
香炉里,青烟袅袅。
太乙真人,大袖飘飘。
仙风道骨地端坐在蒲团上,口中轻声念诵着经文,传入在他对面闭目盘坐的东方明耳中。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清脆的磐响,东方明缓缓睁开眼睛,太乙真人抚掌而笑,“陛下神光内敛,精神勃发,这**秘道经已有小成之像,且服下这粒丹药,以催化功力,同时功行小周天,感受到后腰升腾的热气,便是小成之功彻底稳固之像。”
东方明略有迟疑。
太乙真人笑着取出另外一粒,放在掌心,“自古神功皆需积年之功,若要事半功倍,除了有人引路,丹药亦是一大臂助,这两粒药效一样,陛下请选一粒,贫道服食另外一粒。”
东方明拿起丹药,等太乙真人吃了之后才跟着吃了下去。
而后在太乙真人的引导下,他果然感觉到两道热气自后腰升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
“真人,这也太神奇了!”
神奇个屁,吃了春药不都这样......太乙真人在心里腹诽一句,琢磨着自己回去要怎么泄火,脸上却挂着高深莫测的神秘微笑,“陛下切莫错过时机,立刻按照功法脉络,运功一周天。”
东方明赶紧闭目,一通忙活过后,他睁开了微红的眼睛。
“恭喜陛下,神功小成矣!”
东方明感受着鳝饿求鲍的勃勃生机,大喜道:“多谢真人指点!”
太乙真人不卑不亢地作了个道揖,“皆是陛下天资不凡,根骨奇佳之故,贫道不过微薄之功。”
东方明摆了摆手,“你的功劳朕自会记得。不过,朕有一事,还望真人助力。”
“陛下天命所钟,贫道自当竭力。”
“素闻真人功力通玄,可否为朕算一算,此番萧相公平叛,京师状况如何?”
太乙真人微微一笑,“自无不可。”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口中念念有辞,而后猛地伸手在纸面上一抹,黄纸竟直接无火自然!
当黄纸在案几上燃尽,灰烬剥落,明显不同颜色的灰烬显出一个清晰的大字:
安。
东方明大喜,“有真人此卦,朕心亦安也!”
送走了太乙真人,东方明带着一团火热,直奔昭阳宫。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才一脸满意地从昭阳宫中出来。
“真人,真乃神人也!”
东方明揉着微微发酸的腰,对自己的雄风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小跑着过来通传,董良听完,上前禀报道:“陛下,礼部尚书王若水求见。”
东方明正打算挥手打发了,但想到自己方才立下的愿望,便开口道:“带他到御书房。”
御书房中,王若水一脸谦卑地下拜,“臣王若水拜见陛下!”
东方明淡淡道:“起来吧。王卿有何事奏报?”
王若水开口道:“陛下,如今萧相离京,英国公出征,京中防备空虚,外有逆贼东方白势大,又兼德妃极善笼络人心,夏景昀屡有奇计,臣请陛下以谨慎为先,将与德妃、夏景昀等过从甚密之人,尽数羁押。并令黑冰台巡视城中,以防有不臣之人,欲与逆贼里应外合,行不轨之事!”
东方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王若水这番行径让他都觉得不齿。
好在自小也是受帝王术教诲的人,他并没有太过表露自己的好恶心思,只是冷冷道:“此事昨日朝会你已建言,朝堂已有定论,何故旧事重提?”
王若水立刻道:“陛下,朝中诸公只为自身之利,难与陛下共情,臣虽不才,对陛下之忠心绝无二话,如今局面不稳,夏景昀此人,万万不可轻视之!臣请陛下为自身大位计,为千秋大业计,谨慎行事啊!”
东方明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外又传来一声通禀,“陛下,万相公求见。”
“宣。”
很快,等了大半辈子,终于拿到中枢实权的万文弼迈步走了进来,“陛下。”
“万爱卿有何事?”
万文弼躬身道:“陛下,京畿各县,多有流民聚集,中枢之见是朝廷当安排赈济,同时还可从中简拔青壮入军,壮大兵员,并以工代赈,扶危救难,这是行事折子,请陛下过目。”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折子递上,让董良交予东方明。
这时候,他仿佛才瞧见王若水,“王大人也在啊!”
王若水讪笑了声,朝着万文弼行了一礼,东方明随意翻了翻折子,然后合上,“中枢都是治国理政的老手了,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你们看着办就是。王爱卿方才有一言,万爱卿帮朕参详一下。”
说着,他便将王若水的建议说了,万文弼听完登时色变,直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诚如昨日朝堂所言,许多臣子士绅皆是因为先帝时朝局如此,不得已而选,如今陛下天命所钟,群臣拜服,绝无不臣之心。若是如此行事,岂非逼得不反之人造反?若按照王大人所言,当年老臣亦仰秦逆之鼻息,那秦逆谋反,老臣是不是也当被族诛啊?”
“更何况如今外有强敌,正当上下一心,平叛安邦,何故做这等亲痛仇快之举!”
“陛下,王大人此言,暗藏祸心,臣请斩之!”
王若水连忙趴在地上,连声喊冤。
东方明摆了摆手,“朕倒也不至于让你们因言获罪,都是朝中大员,也都是为了朝廷,都下去吧,此事休得再提!”
万文弼冷冷瞪了一眼王若水,拂袖而去。
王若水叹了口气,告辞退出。
走出宫门,王若水看着头顶的天,一朵乌云正缓缓飘过。
他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了起来,没有多少人比他更知道夏景昀的厉害了。
哎!奈何啊!
他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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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山、英国公离京的第一日,就在这般表面平淡之下,安稳过去。
当翌日黎明到来,距离中京城三十里外的一处林中,萧凤山领着三千骑兵正留守在此地。
一旦京师有变,他便可在极短时间之内,回京扫荡。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将军,京城之中,并无动荡!一切如常!”
萧凤山松了口气,“全军整队,进军,今日之内,追上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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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山离开之后的第三日,中京城仿佛便已经习惯了他的消失。
这座庞大的城池似乎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因为权力永远在这儿。
傍晚时分,一支平平无奇的商队进入了中京城。
城门卫也没多注意,这些日子这样的商队没有三五百也有一两百了,对这庞大中京城而言都是常态。
商队在南城寻了处客栈住下。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特制的马车中走出,在吕一和陈富贵的护送下,从后门消失。
“母妃!”
当密道的门打开,月余不见的母子相向奔赴,紧紧相拥,用泪水述说着这段时间的担忧和思念。
夏景昀看着二人的样子,轻轻抹了抹眼角,转身望向吕一和陈富贵,目光幽深而坚定,“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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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深了,丞相府中,年近六旬的当朝丞相万文弼刚刚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带着疲惫和满足在院中坐着。
过往十余年,他被秦惟中牢牢压制,虽然在中枢之中位次逐步上升,但不论他是吏部尚书还是次相,是人们的目光永远只盯着只手遮天的秦惟中。
整整十年,好不容易熬走了秦惟中,他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先帝又吊着丞相的位置不给。
终于等到先帝骤然驾崩,太子继位,他如愿成了丞相了,大家却又去拜起了萧凤山。
门庭若市的是别人,说一不二的是别人,权倾朝野的也是别人。
他虽然不如王若水那等利欲熏心之人,但走到这个位置上,谁能不渴望一些能够证明自己成就的场面。
如今,他满足了。
以丞相之名,行丞相之事,大权独揽,百官敬畏。
所以,他虽然疲惫,但神情依旧带着几分红润的激动。
但在他心底却忍不住生出了一阵遗憾。
因为,萧凤山注定是要回来的,这一切的滋味,在短暂的归他所有之后,就又将重新被别人夺走。
他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去休息,管家却又走了进来,“老爷,有一封拜帖。”
万文弼摆了摆手,“明日再来。”
管家迟疑道:“老爷,送帖之人说了,请老爷务必打开一观,他保证您会见他的。”
“故弄玄虚!”万文弼冷哼一声,一边接过一边道:“这些人惯会以虚张声势,故作狂妄,本相凭什么......此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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