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荔枝和小喇叭自开始会走路后,打架更厉害了。
以前打不还手的大橘现在见着他们就跑,生怕被他们被逮着争抢。
家里的玩偶被陈今给收了大半起来,不收起来的,得把它们放到小荔枝、小喇叭够不着的地方。
否则,只要他们手里的玩偶不一样,很快就能扭打在一起。
尽管他们一开始互相看不上对方手里的玩偶,但玩着玩着,就是觉得对方手里的比较香,然后就动手抢上了。
从出生后就这样,家里长辈叹了好多声气,说等他们张大了那还得了?
陈今觉得还行,小时候的事情说不准,等到他们长大了,肯定是不和现在这样了。
但她刚和三舅妈打电话聊不到三分钟,地毯上的那两个小的又开始了,一只小猫玩偶被他们一人扯一边,大有“你不放手我不放手,你放手我也不放手”的意思。
大橘从二楼下来,在转角看到这个情况,又咻地蹿上了二楼。
三舅妈听到两道稚嫩的“啊啊”声,就笑道:“小荔枝和小喇叭是不是又打起来了?”
陈今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现在还在拔河比赛,没分出胜负,还没打起来。”
小喇叭虽然是晚了半小时才出来的妹妹,但吃得比小荔枝多,现在就长得比小荔枝稍微肉一点,力气也更大些。凡是打架,十次里,有六次是小喇叭胜出。
这次也是,小喇叭把玩偶抢到手,想立刻背过身去把玩偶藏起来,但小荔枝反应也快,都不用走,爬了两下追过来,现在已经抱着小喇叭,伸手去抢小喇叭怀里的玩偶。两个同时喊“妈”,陈今立刻转过身去,当没看到也没听到......
但他们实在能吵,陈今都要听不清三舅妈的话了,而且三舅妈还一个劲地催她去哄孩子。
没一会儿,家里院门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声音,陈今松了一口气。
坐地上的那两团,现在停止争抢,竖着小耳朵听,等人出现在大门口时,争先恐后地喊“爸”,然后像小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地小跑过去。
两个都被抱起来,也会因为被抱的方向不一样而争起来。
陈今现在特别理解她妈当时为什么会忍不住拿鸡毛掸子想揍她,现在想起来,她小时候真的挺烦的。
而像她小时候那么烦的小崽子,她居然有两个!
双倍的烦恼。
沈百川见她在打电话,给她示意了下,就带着两个娃上楼去了。
杨阿姨也跟着上去帮忙,一楼才终于清净下来。
她叹气道:“小荔枝应该也改叫喇叭才对的,两个喇叭,每天吵得我耳朵嗡嗡嗡的。”
三舅妈道:“小孩子嘛,就是超吵闹闹的才好,说明有精气神。”
也是,身体好才有力气吵吵闹闹呢。
但是这两个崽,吵的时候是真吵,但乖巧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尤其是软绵绵地抱着她胳膊靠过来的时候,像是抱了两块大棉花糖。
说完了孩子的事情,旁边也没人吵闹了,陈今才有心思去思考三舅妈和她说的事。
其实,最近也不少人和她提到老刘家的事情。
拿到回迁房后,刘老头和刘老太两人名下有了一栋楼,比陈今他们家的那栋楼大多了,据说还卖了些别的楼的房子,单单就留下了一整栋楼。
刘老太耳根子软,想把房子分给儿子孙子,但刘老头让她别分,她这人,还是最听老伴的话,也就没分。
所以,刘老头的那些儿子孙子们,不管之前多得他喜欢,现在都没一个占到了便宜。
刘老头那些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们,骂这两个老的是“老不死”,但是转头还是得舔着脸去认错,然后去伺候他们两个“老不死”。
桥西村的各家的热闹,也就他们家的热闹最持久。
别人是大闹一场,或者两三场就差不多收尾了,他们家倒好,从还没开始拆迁到现在拿到回迁房了,这几年都不知道大吵过多少回了,次次都闹新笑话。
年轻时候的缺德事都在人过半百后被兄弟、妯娌抖擞了出来,除了本村的人知道,还有来自各个地方的租客们也多有耳闻。
那些租客,每天下班回来,光是在小区里听热闹都够打发时间的了。
刘老头到底有没有立遗嘱,这也成了一个谜。
一会儿听说他怎么分配手里的财产,把大头留给了刘时笙一家,一会儿听说除非他能好好地养到老,否则就把手里的东西上交国家......什么传闻都有,乱七八糟的。
陈今想着,刘老头这个人,绝对不可能那么高尚地把他的家产捐给国家,哪怕他现在对儿子孙子都不怎么满意,但他这个人,还是很传统的,不能让他老刘家“没落”下去。
但刘老头这个人,自己心思不正,就以己度人,觉得子孙也是这种人,要防着他们,所以财产公证或许也是真的,就是想让不肖子孙掂量着点,要是敢亏待了他们两个老的,以后是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到。
最近,老刘家又闹新笑话了。
刘一南带了女朋友回家,想让刘老头和刘老太看看,然后出钱给他们在城里买套好房子。
刘老头一激动,就说漏了嘴,说刚给他家里拿了十万,就是给他买房的。
这下,被偷听的刘一武听到了,另外三家怒气冲冲地找过去“讨说法”:凭什么就只给刘一南买房不给其他的孙子买?
然而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毕竟像老人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多得是,没什么稀奇的。
好笑的是,刘老头偷偷给刘时笙两口子、指明是要给刘一南买婚房的十万,刘时笙拿了五万去炒股,江子君拿了五万去补贴娘家侄子给买房。
刘一南的女朋友家里条件本来就不错,要不是知道刘一南爸妈都是大学老师、家里爷爷在南城区科技园旁边有一整栋楼出租,哪里会和他确定下来结婚?
结果,还没开始说亲呢,就见识了这么一场大闹剧。
姑娘爸妈说,经济条件差一些都还好说,但父母长辈拎不清、关系亲近的亲戚又不是讲理的,一家子风气不好,以后嫁过去也是吃亏,于是人姑娘就利落地把刘一南给甩了。
好好的一桩亲事没了,刘一南平时的好脾气和淡然维持不下去了,和爸妈吵了一架。
而刘老头被儿子孙子们吵得气急,晕倒进了医院去。
进了医院,身体一天差过一天,那些不肖子孙轮番上阵去探望。
但说的不是祝他早点好起来,而是跟他讲道理,让他赶紧把遗嘱给改好,甚至每家的说法都不一样,个个都觉得自己应该多得一些。
刘老太天天在病房里抹泪,刘老头心寒子孙的做法,还叮嘱刘老太,要是他熬不过去,一定不能轻易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结果没等他熬没,刘老太在出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跟着被送进医院了。情况比刘老头的还严重些。
刘老头的那几个儿子儿媳,估计心里庆幸刘老太摔得好呢,不然他们也担心亲爸走了,亲妈还拿手里头的东西拿捏着他们。
总之,就这些事,最近让老刘家在桥西新村小区彻底出了名。
三舅妈去桥西新村找陈永安,正好在那听了一天的八卦,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她了。
三舅妈的声音尤其欢快,尤其是说到老刘家倒霉时,像是终于出了一大口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陈今就着三舅妈说的八卦,晚上吃了两大碗米饭,和沈百川一人拿一个鸡腿啃的时候把小荔枝和小喇叭馋得口水直流。
不知道是谁在外头传的话,有人把老刘家当初为了把陈芳赶走而使的坏传了出来,还道:“这次这些事,源头就在刘时笙身上,这人啊,真是报应。”
“那可不是报应?!”
“哎,你们记得以前惹事今被送去刘老根家住一段时间吧?”
旁边的人给问话的人一个白眼,道:“村里的人谁能不记得?”
满村乱蹿的猪,几个浑身屎尿的娃,被炸得到处都脏的公厕......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有人炸猪栏、炸粪坑的,惹事今是第一个。
也是,以前粪坑里的东西对农村人来说也是宝贵肥料,天地里的收成还得好不好,也得指望这些肥料。
“提这干啥?”
一想起来就觉得怪恶心的,他家小孙子说要带他去吃什么洋人餐厅呢,害得他现在有点倒胃口,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得下。
“啧!那会儿有神婆说刘老根家把她福气给吸走了所以才病怏怏的。后来,惹事今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回去后人就好了,还一路顺风地考大学,没毕业就拆迁,现在你看看,开大公司去了,一天都不知道能挣多少!你们说,是不是刘老根家以前真的吸了惹事今的福气,所以刘老四才被推荐去上了大学,又留在了城里工作......”
“哎哟我去!”有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没错!以前肯定是他们把惹事今的福气吸走了,所以走的上坡路,后来人家把福气吸回去了,惹事今就开始走上坡路。”
“哎,你别说,你看看,和惹事今交好的,是不是都过得好好的?你看看刘老根家,还有惹事今以前的小姨父家,为了钱的事情,都不知道干多少回架了。我觉得,那神婆说得没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该咱们村拆迁的,但是惹事今把福气吸回去了,就拆了她在的桥东村。后来惹事今把户口落在桥西村,才轮到桥西村拆迁?”
“我去我去!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一琢磨,这事还真有可能!”
“惹事......啊呸呸呸,财神爷勿怪,勿怪。你们说,陈今恨刘老根家,应该不恨我们吧?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有人心慌了瞬,很快就道:“你真是多余操心!人家也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挣钱都来不及,谁有空看你?!”
“啊对对对,她还是忙着挣钱的好。”
坐在后面听这几个老大爷聊八卦的刘阳:“......”
真是癫了。
但他们这些话,还是传到了刘老头耳朵里。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陈今打电话,说想改一改遗嘱,给她分些东西。
当时陈今正和二表哥要去拍一块地,在外头等着呢,就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她和刘老头已经有三四年没联系过了吧,她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他的声音。
听刘老头说要给她分些东西弥补时,陈今轻嗤了一声,道:“你那些三瓜两枣,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天地银行的钱吧,劝你提前多烧点东西给自己,等你下去了,你的孝子贤孙可不会给你烧好的。”
在听到刘老头突然开始忏悔说对不起她妈时,陈今就道:“这话不用和我说,你早点下去亲口和我妈说比什么都好。”
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她没压着声音,旁边好几个来竞争的人都震惊地盯着她看,尤其是南盛的一个副总。
陈今扯起一抹温和的笑,看了过去。
她没把这事放心上,也完全不想知道刘老头这突如其来的忏悔是什么原因。
她不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不相信活了几十年临到头了才来的忏悔发自内心,陈今只会觉得,这人是想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她没关注,但多的是人在看他们家笑话。
没几天,陈今就接到了周大婶的电话。
“三妹!你知道了吧?!”
陈今:“......”
“刘老根,和刘老太,没啦!哎哟喂!我今天一来这边的分店就听到消息了,他们家几个正在闹呢。”
“哈哈哈,你知道他们闹啥不?你猜?”
陈今有点想挂电话了。
“刘老头和刘老太死得突然,没来得及改遗嘱!哈哈哈,我看他们这下天崩了。”
陈今瞪大了眼睛:“!!!”
沈百川哄完两个皮猴睡觉下楼,见她一脸震惊,就问她怎么了。
陈今龇牙笑了笑,道:“有点高兴,想和你喝一杯。”
“......喝什么?我去拿杯子。”
“喝三舅酿的荔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