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柏之下的坑洞并不十分巨大,我们距离又近,宁楠琴说话间就放冷箭,去势极快,若是平常,明瑶必遭毒手!
幸好我是站在明瑶身旁的,又深知宁楠琴狡诈阴毒,所以一直暗暗提防。
宁楠琴喉中怪响的时候,我就留了神,及见她弄出一道乌光来,立即将阴阳罗盘提起来,隔空横挡,阻住那乌光的来路!
只听“当”的一声响,乌光坠地,却是一枚骨刺!
“好不要脸!”我朝宁楠琴怒目而视道:“卑鄙无耻!”
宁楠琴偷袭不中,也不理我,喝道:“女儿,还不动手?!”
“且慢!”百川和尚突然伸手一拦,阻住宁楠琴,目光直勾勾的瞧着我手中的阴阳罗盘,道:“你这罗盘是哪里来的?”
我还没有回答,老二就叫道:“自然是俺家传下来的宝贝!你以为是天生地长的?”
“拿来给贫僧瞧瞧。”百川和尚把手伸了过来。
“休想!就是死也不给你!”我还以为是百川和尚看出来阴阳罗盘不是凡,起了觊觎之意,更加愤慨。
明瑶却道:“弘道哥,你给大师瞧瞧。”
“啊?”我以为是听错了,不由得回头去看明瑶。
明瑶道:“给大师。”
我虽然不明白明瑶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依言而从,犹犹豫豫的把阴阳罗盘递给了百川和尚。
“大师,你……”宁楠琴再次出言邀百川出手,但这一次百川和尚却把手一挥,竟不让宁楠琴把话给说完,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阴阳罗盘眨也不眨的看。
我不由得暗暗称奇,心中忖道:从言语中,就能判断出这和尚十分不通情达理,迂执的很,但也不像是没出息夺人宝物的人。
莫非这阴阳罗盘跟他还有什么莫大的关联?
宁楠琴的脑袋长长伸着,一双眼睛恶毒凶狠的瞪着我们,恨不得把我们给活吃了,可百川和尚就站在袁明素和我们之间,扼守要道,袁明素、宁楠琴即便是想动手也无法可施。
“这是麻衣陈家的阴阳罗盘!”百川和尚摩挲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笃定的说道。
“哎呀我的亲娘!”老二道:“秃——和尚哎,你终于开眼了!一点也不错,这就是俺家的阴阳罗盘!”
“你真是麻衣陈家的人?”百川和尚盯着我,神色比之前已经变得和善多了。
“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这话说了几遍了,不用再问了?把罗盘还我。”我伸出手去要那阴阳罗盘,百川和尚又看了一眼,然后便把罗盘还给我了,道:“直到此时,贫僧才信你。刚才对不住了。”
宁楠琴急忙道:“大师,不要凭一个罗盘就认定他是麻衣陈家的人,这罗盘世上有的是!”
“世上只有这一个!”百川和尚笃定的说道:“昔年,贫僧曾北上嵩山,目睹了那一场玄门论道的旷世圣局,亲眼瞧见这阴阳罗盘被陈天默陈老前辈执于掌中!这是绝世孤!贫僧的眼睛绝不会看错。”
“万一他这是偷来的呢?”
“断然不会!”百川和尚严肃的摇摇头,道:“陈前辈是相脉第一高手,风采之盛,贫僧至今未曾忘怀。要说有人能从陈前辈手中窃取这罗盘,那绝不可能!”
“说的对啊!”老二兴奋起来了,道:“我爷爷只有偷人家的份儿,哪有别人偷他的份儿!”
“陈前辈是不会偷人东西的。”百川和尚微微不悦,道:“贫僧一声之中最敬仰的人就是陈前辈,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对他构陷侮辱。”
“对对对,我爷爷怎么会偷东西呢?”老二嬉皮笑脸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百川和尚道:“玄门的绝世高手无非五行六极,血玲珑号称西金邪命,是大大的恶人,迟早难逃覆灭之报!青冢生是东木鬼医,行为怪癖,愤世嫉俗,并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而是以掘坟挖尸解剖遗体为乐,也不算什么侠义辈!至于南火妖卜太虚子,创下的天理宗,为非作歹,门下无一好人,因此被政府剿除,实属多行不义必自毙!北水老怪曾天养和逍遥道真陈天佑,虽然行侠仗义,可是平生杀戮太重,也难为我辈所取!只有天默公,不唯其惊才艳羡,更兼其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气度恢弘,从不滥杀无辜,正是我玄门楷模!”
“说得巧,说得妙,说的好的呱呱叫!”老二笑得脸像是开了朵花,道:“大和尚,你把我爷爷当做你的敬仰对象,真是有眼光,有悟性!不错不错,你这就属于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现在相信我们不是坏人了?”
“嗯。”百川和尚回头对有些惊愕的宁楠琴母女道:“你们是误会了?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天默公的传人。”
宁楠琴道:“陈天默的传人也未必都是好的啊。”
“胡说!”百川和尚固执的说道:“陈天默的传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我和明瑶、阿罗、潘清源等相对愕然,都是又惊又呆又好笑。
我心中深感这百川和尚的是非认知是有问题的,按照他的逻辑,袁家的人不会是坏人,天默公的传人也不可能是坏人!
这倒像是中了眼下时局大环境的毒——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贫困家庭出来的就是根正苗红,地富反坏右家里出来的,依旧是地富反坏右。
不过,现下,他这样子倒是可爱的很,我们几个性命也算是无忧了。
宁楠琴想动手却又不敢,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明瑶的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笑道:“大师,你是相信天默公多一些,还是相信袁家多一些?”
“啊?”百川和尚一愣,道:“都是信的。”
明瑶又问:“那如果天默公的传人和袁家的人说话不一样,你相信哪个?”
百川和尚更加疑惑:“这,这,都是好人,说的话又怎么会不一样呢?”
明瑶道:“我是说如果。”
“小小年纪,还是姑娘家,就学会挑拨是非了啊。”
我们正对着百川大师,听明瑶说话,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我们几个都大惊失色,急忙扭头去看,然后瞧见一个人影曳着一条藤索,从半空中轻飘飘的荡落,那声音轻的,就像是一片叶子坠地!
本事之高,实在是令人骇然!
他身穿灰色中山装,面色蜡黄,五官如笔描墨画,乍看上去,几乎分不清是人还是鬼,但那张脸,却叫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
“是你!”
我还没有缓过神来,潘清源突然恶吼一声,扑了上来!
事起仓猝,潘清源这一扑,全无章法,那怪人凝立不动,待到潘清源近前时,却蓦然伸出左手来,戳向潘清源的眼,潘清源下意识的往后侧身躲避,却不料那怪人的这一招是虚晃,右手猛然往前推出了一掌,却是实招!
按理说,这一虚一实的击法,甚是寻常,以潘清源的本事完全可以躲得过去,但是潘清源的情绪太过激动,有失理性,那怪人的速度又奇怪,这一掌,精准无误的重重击在潘清源的腹部,潘清源闷哼一声,蜷缩而退,模样是难受之极。
“阿源!”
阿罗惊呼一声,上前搀住了潘清源。
我也吃惊非小,疑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他就是袁重渡!”潘清源嘶声道:“他戴的面具可以骗人,可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我永远都认得!”
“啊?!”
我们几个同时错愕。
“呵呵……”那怪人一声冷笑,目光在我脸上一扫,不屑道:“陈家的人,哼!”
转眼又瞥向潘清源,道:“这么多年不见,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可你的本事却并未有多大长进啊。怎么,不会用毒了吗?”
此人真是袁重渡!?
“袁族长且慢动手。”连百川和尚也开口了,确定他身份就是袁重渡无疑!
我又惊又怕又怒,双手握紧成了拳头,不自觉的已经全然溢出了汗。
百川和尚好不容易不再为难我们了,却又来了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百川大师,劳烦你来一遭了。”袁重渡突然朝百川和尚走了过去,道:“怎么这几个恶人你没有收拾掉?”
“他是天默公的传人,是好人。”百川和尚指了指我,道:“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对,是有些误会的。”袁重渡走到了百川和尚跟前,嘴唇轻动,却无一声一息传出来,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百川和尚似乎也没有听清楚,把身子凑近了袁重渡,侧面倾听道:“袁族长说的什么?”
“噗!”
一声奇怪的轻响,百川和尚的眼睛突然闪出一抹惊恐之色,脸色瞬间煞白,脑袋缓缓的低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你,你,为什么?!”
那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也充满了不可思议,更充满了愤怒和错愕。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然后赫然发现袁重渡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丁兰尺——那尺子,有半截已经插入百川和尚的腹中!
“我说你确实误会了,我不是好人,你却误会我是好人,他们是好人,你却误会他们是恶人。”袁重渡狞笑着说道:“你既然这么糊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替佛祖送你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