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幺女 28 陈氏生娃【伪更】

这日芙云和茉云回府，刚走进大门便听某个叫不出名字的丫鬟嚷道：“陈姨娘要生啦！”两人对视一眼，忙跑去锦香园，见一群人站在院子里等着。

沈叡在衙门时听说陈氏要生了，立刻告了假回府，这会儿正在产房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一府的主子和有脸的丫鬟婆子都在锦香园里，只等着小主子的诞生。沈叡的妾室数量在同僚中不算多，子女的数量也只算中不溜。都说多子即多福，男人们莫不希望人丁兴旺，何况只得了两个儿子的沈叡？前头陈姨娘怀的孩子不稳，又出了点事儿差点儿没保住，沈叡这里吩咐、那里嘱咐的，生怕她哪儿磕着碰着了。陈姨娘便被当做易碎的琉璃给“供奉”了几个月。这临盆的日子总算盼到了，沈叡是又着急又期盼又害怕，就差念佛了，只想着——千万生个儿子！虽是如此，他却仍做着一副淡定的神情，但那微微凌乱的步伐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众人皆怔了怔，沈叡不再踱步，负着手站在房门前，周氏和几个姨娘也围了上来，几个哥儿、姐儿站在外头。只听产婆的大嗓门从门缝里泻出来：“带把的！是个儿子！”沈叡猛地松了拳头，抬在身前的手也放了下去。周氏用力地揪了下手中的帕子，抚掌而笑：“恭喜老爷，天赐石麟，德门生辉！”

一时间，从主子到下人，一句句吉祥的恭喜话不带重复地传到沈叡耳朵里，然而他现在却是没心情应付这些的。又过了一阵，房门开了，产婆抱着新生儿出来。沈叡就在门边，稍一跨步就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兢兢地拨开了包着小婴儿的厚棉被，便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脸蛋。

产婆是个会看眼色，知道沈叡喜欢这孩子，哧哧笑道：“小少爷的眉眼长得可真像老爷啊，简直同老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沈叡听着更为仔细地看小儿子，虽然现在他的小脸还皱巴巴的，但是眉眼之间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越加愉悦。抬了下头示意身边的小厮，那小厮机灵的掏出一只大红包来塞到产婆手里，那产婆掩口笑得更乐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对于小弟弟，芙云也很是期待的。她向来都很喜欢小不点，而这个又是她的亲弟弟。当初本想“养成”自己的同胞哥哥，可惜她跟他一样大，想要抱抱疼疼都不现实。她想凑上前去看看小弟弟长啥模样，只是她的身材太“迷你”了，垫起脚尖也什么都瞅不到。因要喂母乳，产婆便把小婴儿抱走了，芙云一眼也没看见。

女人生孩子会带来血光之灾，因此男人不能进产房。等房间清理干净，众人才进了屋里去看望刚生完孩子的陈姨娘。陈姨娘的气色看上去很好，芙云和茉云刚回府的时候，她也没痛多久，从羊水破了到生下这孩子，统共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刚生下儿子，陈姨娘笑得满面春风，衬着那娇艳的脸蛋愈加光彩四射，眉梢隐含着得意之色。

周氏忍下心中那熬油似的闷意，坐到陈姨娘的床边，拉过她的手道：“妹妹，辛苦你了，为我沈家添了男丁，妹妹可成了我沈家的功臣了！往后一个月，妹妹好好在屋里待着，我会敦嘱下面的伺候好你的，妹妹就安心做好月子吧！”

“谢谢姐姐！”陈姨娘得了儿子有点飘飘然的，但她在周氏手上从没讨过好，也不敢去桃战这位当家主母，恭敬道了句，又转向抱着儿子的沈叡道，“老爷，给我们儿子取个名字吧。”

沈叡捋了捋留长的胡须，难得开怀笑道：“我早便想好了，若生的哥儿就叫‘沈竞’。竞，逐也。希望他长大后敢‘竞’，能‘竞’……”

***

过了几日，秦姨娘去看望在坐月子的陈姨娘，芙云因有事儿耽搁，落后了几步才到。刚到门口，瞧见端着盆水的秦姨娘，便知陈姨娘又固态萌发了。她拦下自己的母亲，让站在一边没事儿做的婆子接过水盆端进去，对秦姨娘道：“娘，你又不是丫鬟，干嘛要帮她端水？”

秦姨娘不甚在意道：“方才屋里没人伺候，我能搭把手就帮个忙，你别大惊小怪的！”因前儿陈姨娘怀孕挑衅又反咬她一口的事儿，秦姨娘如今基本奉行着能忍则忍的政策。况陈姨娘刚生了孩子，她觉得自己举手之劳帮个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芙云可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陈姨娘就是把自己看的太高太重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至于陈姨娘逮着机会不利用着去寻别人晦气，好似就对不住她自己的行为，只是错认了敌人罢了——或许是她太过空虚、寂寞和无聊了，纯属没事找事？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找她娘的麻烦。是不是该告诫下陈姨娘，让她能认清自己，别把矛头抛向无辜的人？

芙云打定了主意，随秦姨娘进了屋里。只见惜儿正帮陈姨娘换衣裳，见他们来，惜儿打了声招呼，便端了水出去了。陈姨娘理了理前襟，道：“姐姐端个水怎么端的人没了？是不是妹妹让姐姐帮忙，姐姐不快了？姐姐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与我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芙云一时镇不住火气，语气不善大声道：“姨娘既然知道强人所难了，那为何还要喊我娘去？”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芙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和姨娘说话？”陈姨娘见沈叡来了，便要起身，沈叡右手往她的方向一伸一顿，放了下来，背手道：“你莫起来，好好躺着别受寒了！”他看向芙云，又问了遍：“到底是何事？”

芙云和秦姨娘俱敛衽作福，芙云还未开口，便听陈姨娘道：“老爷，都是妾身不好。适才丫鬟们都不在，妾身刚睡醒，蒙了一身的汗，身子不舒服。秦姐姐凑巧来了，我便让她帮我倒盆水来擦擦身。这孩子看见了，以为妾身在刁难姐姐呢！都是误会！”说着，拿一双秋水杏眸委屈地瞅了两眼沈叡。

沈叡皱眉，语气略带职责道：“那也不该用这种口气说话！陈姨娘不是你亲娘，可她才生了你弟弟，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姑娘家，无论什么情况下，合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让人说我们沈家没家教，养的姑娘连话都不会说！”说得秦姨娘身子一颤，将芙云的小手包得更紧。

陈姨娘抬袖遮着微弯的嘴角，又放下，锁眉娇娇弱弱道：“老爷，别为了这点小事儿害了你们父女间的和气，否则妾身的罪过就大了。芙云也是小孩子心气，秦姐姐终归是她的亲娘，妾身没什么打紧的！”说罢，欲伏靠在坐在床沿的沈叡身上，却被他不着痕迹一避，落了空。陈姨娘凄然幽怨的眼神，瞬间投向沈叡，见他探身去抚弄儿子，又收了回去。

小儿子正在睡觉，沈叡不敢太用力，也不敢触碰太久就收回了手，分别对芙云、陈姨娘、秦姨娘三人道：“芙云，小事是小事，可你也得好生注意自己的口气和措辞。还有你们两个，不要闹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姨娘就是姨娘，丫鬟就是丫鬟，没人能在跟前伺候，那就全都换了吧！衙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衣角带过一阵风，屋子里便又剩下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儿。

陈姨娘因为没达到自己所要的效果，攥紧的拳头，很是愤懑：上回差点小产，老爷没罚秦姨娘，这回她明明很注意分寸没说错话，老爷反倒责备自己多点。

最无辜的就是秦姨娘了，她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做错事，白白被训了一顿。芙云觉得这事儿不说个明白，以后还没办法避绝，便借口说一会儿有事要去舒云那儿，让她娘先回去。确定秦姨娘走后，芙云才转过身来看着陈姨娘，说道：“姨娘，你为什么总要和我娘作对？你不觉着，这根本没必要？”

陈姨娘正低头掰弄指甲，听芙云这么一说，抬头眺了她一眼，笑道：“姑娘说的什么，我什么时候和姐姐作对了？”

芙云冷笑一声，决定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说道：“不知道姨娘发现没有，父亲最喜欢的儿子一直都是大哥。大家都知道我哥哥念书勤奋、刻苦，年初的童试成绩也都在大哥之上，父亲因此是对哥哥青眼有加。可后来大哥和她屋里头丫鬟出了事儿，父亲也没有责罚大哥，反而发了话说生下孩子仍要那丫鬟做回丫鬟去。明眼人都知道我哥哥比大哥出色多了，可是父亲喜欢大哥仍多于我哥哥，姨娘知道为什么吗？”

芙云见她手指一顿，继续道：“嫡庶之别，在父亲看来，是永远都越不过的。世袭罔替的公伯侯府，承袭爵位的是嫡长子。我们府上虽不是侯门世家，可是家业还是有的。分家的时候庶子们的份儿不会少，可这继承家业的定然是大哥。或许明年大哥就会娶妻，等未来嫂子过门后，再过个几年，这府里管事的就不再是母亲，却是未来嫂子。我和两位姐姐，四五年后，也会寻了人家离了沈府，这府里到时候便只剩下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和姨娘们。自我哥哥童试后，我娘的心思就都放在他身上了，何曾与你争过什么？我劝姨娘也把心思放在小弟弟身上，毕竟亲生儿子出息总比其他的实在点。”

她无非是告诉陈姨娘，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自己和秦姨娘，而是沈叡心中根深蒂固的嫡庶之别。